波东巴西人 

 
● 李慧玲

　　同事介绍我到波东巴西看普通牙医，走进诊所时，简单的布置勾起小时候的记忆。
说是简单的布置，其实是几乎谈不上“布置”的。窄小的候诊处之外，也就有长凳和登
记、领药的柜台了。是“简单”，不是现在设计概念里的“简约”。我觉得时间好像在
这里静止不动，眼前的一切，跟我童年记忆中一些诊所一模一样。

　　后来牙医介绍我去看专科，打电话安排日期时，对方问我是哪个医生介绍的。我说
不出全名，讲了医生的姓氏，对方很快反应：“就是波东巴西的那个？”

　　上个星期天为了解国务资政吴作栋为司徒宇斌助阵的情况，我又到了属于波东巴西
区的大巴窑八巷部分。六岁到中学快毕业的整整十年里，我一直住在路的斜对面，八巷
的巴刹里有我喜欢吃的一摊“粿汁”，因此怀旧之意本浓。那时一条马路的两面差别不
大。

　　星期天站到“大牌222”（现在已经改了比较文绉绉的称法“第XXX座”）楼下，望
上去那些窗户的设计，组屋的用色，环顾四周的环境，跟我现在住的地方相差当然十万
八千里。那份幽静还在，那份不修边幅却落落大方的感觉还在，反而使它在举国一片求
新求变之中，别具一格。

　　一位60多岁的老居民对我指着他楼上那一户时说，搬来这里30多年，一切都好好的，
要翻新来做什么？他也不是反对行动党啊，政府做得不错，只是现在什么都涨价了。你
看我的房子四房式，看看啊，没有装冷气机，水电费都涨到180多块了。以前麦迪士
（Ivan Baptist）做的时候人很好，后来侯永昌来也很好。找不到工作去找他，他还
介绍我去学校做小贩。后来换成阿詹，不是有没有给我们什么好处的问题，是他人很好，
很真诚。我不怕告诉你，当然要支持阿詹。70岁哪里会老，阿詹还很健壮，常常来看看
有什么问题，很照顾我们。

　　麦迪士代表行动党在波东巴西期间，得票高达90%以上，1979年的补选中退下，换
上原来的公务员首长侯永昌，侯永昌高票中选，1984年他准备让贤，结果民主党秘书长
詹时中赢得议席。

　　吴资政抵达的时候，我到隔座底层一群远远看热闹的居民那里。问她们，司徒宇斌
常来吧？报纸上说他做基层很勤啊。她们还不太愿意跟我说话，只有一位回答我：“我
们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你看这里，没有阻挡，很凉爽的。”

　　她们彼此继续谈话：“收到通知说是十二点会来敲门啊，这里是八巷，结果今天十
二支开十二八咧。”

　　迎面走来另一位居民，对着手机说：“帮我买XX88，他刚才坐的车车牌号码咧，十
大十小。”

　　那几位居民在我热心参与她们的话题之下对我说，电梯每层楼停有就有，没有也算
了。翻新她们其实不想要，很麻烦，而且要花钱。我们波东巴西旧是旧一点，但现在很
好啊。说我们的房子没有翻新没有价值，我们很气呀。

　　她们讨论着最近报章上关于大选新闻的报道。我的感觉是，她们也不是有什么强烈
反对意见的人，她们甚至也不认为行动党政府做得不好，但是对于要做什么样的选择，
却似乎一点也不犹疑。

　　慢慢的，她们的语气有些像在要说服我，又有些大义凛然：“政府好是好，但是国
会里面也要有不同的声音嘛，你说是不是？现在什么都讲竞争，国会里面也要有点竞争
比较好。我们波东巴西像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应该有的，好政府应该会照顾。其他一些
新的东西，我们其实不需要。”

　　说是说得有点准备慷慨就义的样子。“我们波东巴西”用得那么自然，我不知道岛
国有多少地方的居民会这么用，我们XXXX。一位住在波东巴西的朋友告诉我，最近还碰
到一个原本不相识的波东巴西人，充满自豪感。我问朋友，“波东巴西人”到底有什么
特点？他就像写星座运程一样说：“波东巴西人，自豪，觉得自己为岛国政治作出贡献，
喜欢这个小区的静与不变，不认为没有翻新是很大件事。比起后港人，波东巴西人对行
动党人还是相当客气，不会不愿意与对方握手。”

　　真正的波东巴西据说历史有一百年之久，就在大巴窑山和布莱德岭之间，地势平缓，
土壤松软，属于黏性壤土，适宜种植蔬菜。经历不同时代，就像岛国许多地方一样，波
东巴西也在变化、发展。70年代大巴窑建设完成，波东巴西还有村民。此外，波东巴西
一碰到下大雨就有河道阻塞的问题。村民是到了1970年代末才开始进行庞大的村民迁移、
地方发展计划。但是计划归计划，后来都停了。

　　这样的土地，不知道养出了怎样的人。但是不管养出什么样的人，每一个地方都在
经历变迁。地方改变，人出人进，同样也就变了。有朋友说，这几年，阿詹那些老居民
走了不少，有很多新搬来的，趁房价便宜买了下来，正等着翻盘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