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女人 丹女   每天早晨,一个女人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她昨天晚上讲了一个故事,编了 一个故事,好不容易哄孩子们都睡觉以后,才开始做她的工作。她在床上写她的稿, 写到三更半夜抱着电脑睡着,然后她在半梦半醒之间熄灯。熄灯前她看到床头那一 本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她很想看看小说,于是她拿起小说,看了两三行字, 她再次睡着……   早晨她坐在梳妆台前化妆。不晓得为什么,整个化妆的过程在她而言也是一个 武装的过程。她仔细地为自己上粉,在脸颊上扫上腮红,在嘴唇上抹上唇彩,在睫 毛上刷上睫毛膏。一张青白赤裸的脸,就被装饰起来,像是戴了一张面具。那是一 张她想要人家看到的脸,一个她想要别人认识的自己。   然后是开车上班的路程。莫名其妙地,那同样是一个逐步武装的过程。在她的 车子里头,她将音乐开得很大声。有时候是她高中时爱听的校园歌曲,有时候是气 势磅礴的拉赫曼尼诺夫,有时候是缠绵哀怨的情歌,有时候是清淡简洁的德布西。   那是一个私人的空间,她完全享受那种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什么能干扰她的时 刻。当然她的车内不会有接听手机来电的耳机。她那么喜欢一个人开车,以至于连 堵车她都毫不在意。有时候她甚至希望在车上的时间长一点,好让她听完她要听的 音乐。在车里听音乐的女人特别投入。她会随着音乐大声哼唱,有时她讶异于自己 歌喉的难听,有时她唱得泪流满面,然后讶异于自己的情感泛滥。   路上碰到的无理司机她也可以接受。反正一个人在车上,口里冒出什么难听的 话也不会破坏她的形象,也不会让谁跌破眼镜,或成为谁的反面教材。而且同其他 生活工作上的压力相比,这种无理不过让她做做热身,准备应付一天而已。   放工回家的路上,她开始调适自己,从面向世界转回家庭的温馨。那个时候她 的面具已经显现破败的痕迹,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也印上了一条条的皱痕,这些都 是打了一天仗的结果。她想到孩子可爱的脸庞和她进门时,他们必定会发出“终于 看见妈妈了”的开心尖叫,于是她每天都微笑着开车回家。   这样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人的青春一天天老去。如果生活一辈子就是这 样,她大概会受不了。然而,不就是这样嘛?谁不都这样过来的。她其实没有理由 埋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