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的远近危机 ● 于时语   最新传出巴基斯坦“原子弹之父”兼“民族英雄”阿卜杜勒卡迪尔汗被当局软禁,是巴基斯坦的远近危机的 一个不祥发展。   用“危机”一词,并不完全在其负面意义。粗通中文的洋人老是喜欢指出:“危机”一词由“危险”和“机 会”两者组成。如果善于运筹,未尝不能化解其“危险”而获益于“机会”。这一说法,适用于巴基斯坦目前的 局面。只是从巴国内政和外交的历史表现,恐怕“危险”的成分远大于“机会”。   元月初,印度总理瓦杰帕伊和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在伊斯兰堡举行了峰会,两国军事对峙局面出现显著缓 和,被普遍看成是南亚的吉兆。但是许多人未能重视这一发展的背景特征:印度在其中是居于主动的强方,巴基 斯坦则是处于弱势而不得已。大量史实表明,强弱不均等的两方谈和,往往难以达成真正持久的和平。   以笔者之见,印巴近来的缓和,固然值得庆贺,但也可能激化巴基斯坦的远近危机。这里的“远近”一词有 时间和空间双重意义。 “伊斯兰事业的叛徒”   先论时间尺度,从近期讲,回教极端主义认定穆沙拉夫是伊斯兰事业的叛徒,必欲除之而后快。穆沙拉夫最 近遭到两次刺杀威胁,受到普遍报道。但据法国《费加罗报》披露,穆沙拉夫2002年在卡拉奇遇刺脱险,被当局 保密。其他类似事件还有多少,不得而知。   齐亚哈克将军推翻民选布多政府几十年来,巴基斯坦军方以鼓励伊斯兰宗教势力为大政,以维护国家统一和 军方的影响。国内宗教激进势力因此如火如荼;阿富汗塔利班政权的出现,也完全是巴国三军情报局(ISI)一手 导演。   九一一之后,穆沙拉夫被迫出卖了自己扶植的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又不得不打击军方培养的国内回教极端势 力。如此种种“叛逆”行经,令回教极端人士切齿。穆沙拉夫近年获得雅号“贝沙拉夫(Besharraf)”,在普什 图语中意为“无耻之徒”,可见他遭到回教极端人士痛恨的程度。最近两次谋杀未遂事件,各界都指出明显有军 方内线配合。   12月中旬首次谋刺事件,印度传媒认为是巴国军方在穆沙拉夫授意下故意导演的“苦肉计”,目的在于要胁 华盛顿。再次谋刺是自杀性攻击,仍说是穆沙拉夫授意,实在难以令人置信。穆沙拉夫个人朝不虑夕,是巴国的 近期危机。   从远期讲,处于弱势的巴基斯坦真正要和印度缓和,代价是在查谟克什米尔问题上让步。穆沙拉夫已经放出 口风,搁置关于“克什米尔公投”的联合国决议。从各种迹象看来,巴方最终或被迫接受临时控制线成为国际边 界,或按宗教分割克什米尔(“查纳勃”计划)。两种方案都代表巴方长期国策的重大逆转。   在地理起源上,巴基斯坦国名中第三个字母K代表的正是克什米尔,可见这一问题在全国心目中的份量,也是 军方“法统”的基石。穆沙拉夫在这一问题上让步,将是对巴基斯坦国家凝聚力的惨重打击。   更糟糕的,是扶植塔利班和回教势力,以及克什米尔问题,正是穆沙拉夫本人几年前全力以赴的两件关键事 业。如今被迫“背叛”,一边得罪宗教势力,一边又和布多和沙里夫两个民选总理代表的世俗势力交恶;再说穆 沙拉夫既不是主导巴国军政的旁遮普族(由巴基斯坦国名的第一个字母P代表),又和西北地区的大族普什图入结 冤,被巴黎《国际信使》周刊描绘成内外无亲的孤家寡人,岌岌可危。 综合国力远在印度之下   再谈空间尺度。近距离而言,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垮台,使得巴基斯坦十几年来惨淡经营的“战略纵深”一朝 化为乌有。巴国耗全力与印度争衡,再加军方管理经济无方,使得巴国人均国内产值,从1985年领先印度6.5%, 到今天落后于印度23%,综合国力更远在印度之下。另外巴基斯坦内政宗教化损害了中国的国家利益,北京出于 地缘政治和经济利益与新德里缓和,逐渐疏远巴基斯坦。   从远距离角度,美国的“反恐”战争实在已经演变成“文明冲突”,切尼副总统近来公开提出反恐会持续数 十年之久,“政治伊斯兰”成为华盛顿的主敌,同时又恰恰是巴基斯坦这个多民族多矛盾人为国家的立国基石。   说穿了,当年英国从次大陆撤退时,创造了巴基斯坦,目的在于制约独立后的印度。冷战结束和苏联-印度 轴心的消失,巴基斯坦可以说为英国以及继英国为西方霸主的美国完成了历史使命。随着“文明冲突”取代政治 意识形态冲突,巴国不仅丧失了原有的“存在意义”,还成为对西方的重大威胁。 卷入回教世界的核扩散   穆沙拉夫代表受过西方教育的“世俗精英”,目前尚能勉强控制巴基斯坦上层。但是从普通士兵到政府基层, 巴基斯坦日益被逊尼派极端分子所渗透,特别是2002年10月首次浮现的“穆斯林联合军(MUA)”。穆沙拉夫被迫 “背叛”回教极端势力,并与印度缓和,其代价是长期维系国家统一的基石——军方的信誉和通过宗教势力控制 社会的能力遭受难以弥补的损失。如果印巴缓和不能迅速带来经济改善,巴基斯坦作为统一国家的“制度性崩溃”, 将无法避免。   问题是巴基斯坦已经是个核国家。利比亚独裁者卡扎非最近在秘密武器计划上“浪子回头”,被布什政府用 来大作宣传。可是知情者知道,利比亚在人口和科技教育上都是蕞尔小国,若无外来援助,其武器计划毫无“大 规模杀伤力”。   据英国《独立报》报道,利比亚举国上下,居然连修理电梯的能力都没有,哪里谈得上制造核武。再看伊拉 克,是阿拉伯世界世俗教育和妇女解放最突出的国家,又有巨额石油收入,其核武计划仍然八字差一撇。   正如核武器需要超过临界质量的核武材料一样,要发展核武,人口规模和科技力量也有一个“临界质量”。 回教世界人口大国中,拜印度次大陆文明传统和英国式教育制度以及冷战中与美国密切关系之赐,巴基斯坦是超 过这一“临界质量”的唯一国家。近来披露伊朗和利比亚等回教国家的核武计划都和巴基斯坦有关,更加证明了 这一事实。   令人十分不安的是,从巴基斯坦“核武之父”卡迪尔汗本人,到核武研究实验室的高级科学家和官员,都深 深卷入了回教世界的核扩散,因此出现了曾被举国歌颂的“民族英雄”遭到审问软禁的尴尬场面,不妨看成是巴 国“制度性崩溃”的开端。   穆沙拉夫政权近日企图将核扩散活动归因于金钱利益,可是卡迪尔汗是具有极端主义倾向的虔诚回教信徒, 众所周知。根据《纽约时报》,卡迪尔汗曾经说过:“所有西方国家不仅是巴基斯坦也是伊斯兰的敌人。”   如果巴基斯坦国将不国,全世界都将面临严重的核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