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华军售禁令是个试金石 ● 杜平 　　1989年7月，七大工业国在巴黎峰会上以“六四事件”为由头，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对 中国实施全面制裁，其中包括停售军备及敏感技术。不久之后，欧共体（欧盟前身）追随七 国集团，对中国实施了相同的制裁措施。 　　次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国际局势骤然动荡。出于对这一突发事件以及后续形势的评 估，美国和欧盟开始逐步放松对华高层政治交往的限制，目的是要争取中国不要否决安理会 对伊开战的决议案。 最后一道限制令 　　1992年9月，同样出于对双边关系的考虑，欧共体12国外长在卢森堡举行会议时突然宣 布，立即取消对中国的经济制裁，但军售禁令维持不变。而在美国和七国集团方面，虽然二 者从未正式宣布取消制裁措施，但除了军备和敏感技术之外，其他禁令实际上已经完全解除。 　　此后十多年里，由于各方一直没有进行多少公开的议论，所以武器禁运问题好像已经被 人遗忘。直到去年12月初，德国总理施罗德访问北京时向媒体提出，欧盟应该解除对华提供 敏感技术的限制，这才使外界对这一问题重新予以高度关注。 　　上星期，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访问巴黎时，法国总统希拉克再次呼吁欧盟“在几个月之 内”取消武器禁运。与此同时，在法德两国的推动下，欧盟外长会议更把取消售武禁令纳入 正式议题，并决定就此成立两个评估委员会。 　　欧盟对武器禁运问题的立场之所以发生上述转变，最根本的原因是世界已经改变。过去， 由于欧洲民意对中国人权问题异常敏感，所以，即使是有意解除禁令的国家，也只能识时务 地避开这个话题。从当时不敢公开谈论，到现在高调批评这一禁令并予以重新检讨，这一发 展事态再次说明，欧洲针对中国的舆论氛围已发生实质性转变，而欧盟和中国的官方关系更 是发生了划时代的变迁。 　　但是，要最终取消武器禁令，欧盟还必须克服三大障碍。其一，欧盟的任何重大决定都 必须得到所有成员国的一致赞成，而各国之间目前还有不少分歧；其二，东欧十国将在5月 份正式加入欧盟，若不能在此之前拍板定案，那以后就更难达成共识；其三，若欧盟取消对 华武器禁令，美国对中国的军备技术封锁将不攻自破。因此，华盛顿正在施加强大压力，以 迫使欧盟放弃解禁计划。 牵动国际格局的重组 　　长期以来，中国进口军备的唯一来源是俄罗斯，其中弊端不言而喻。以色列曾一度有意 与中国开展武器贸易，但迫于美国的压力而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原本向中国提供预警飞机 的合同都被迫取消。 　　在这种形势下，欧盟能否尽快解除对华武器禁运，对中国军事现代化的进程、对中国能 否早日突破美国的技术封锁，都具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然而，除了上述显而易见的层面，人们更可以借助军售禁令的存废与否，来透视全球战 略格局中的几个核心问题。 　　首先，欧盟能否顺利解除对华军备禁令，事关法国和德国在欧盟内部的领导地位是否名 副其实。 　　欧盟自成立以来，其经济一体化的目标和实施日程基本上都由法德主导，两国在内部建 设中的领导地位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与此同时，人们经常注意到，在对外事务中，法德两 国并不能完全主导欧盟外交决策，在某些关键和敏感的问题上缺乏一言九鼎的权威。在伊拉 克战争前后，欧盟在对外政策上易于分裂的缺陷已经暴露无遗。 　　在主张取消对华军售禁令问题上，法德两国彼此呼应，其意愿和决心是不容怀疑的。但 是，假若无法消除内部分歧而久拖不决，那么，法德在欧盟的大国地位将再次受到削弱，其 在世界舞台上的作用也将受到轻视。 　　第二，欧盟能否顶住美国的压力，是检验欧盟是否有决心和能力在世界事务中成为真正 一极的试金石。 　　从过去的欧共体到今天的欧盟，其诞生和成长的最大动力，就在于渴望在政治、经济和 军事上与美国平起平坐。可是，不论在冷战时期，还是在冷战结束之后，欧盟在国际事务中 要么是主动追随美国，要么是被动地接受美国的支配。 　　不可否认，欧盟当年跟随美国对中国实行制裁，是时代和形势使然。但今天，如果在军 售问题上不敢维护和追求自身利益，还要看美国脸色行事，那就只能再次说明，欧盟在政治 上依然毫无独立性，将来也很难有所作为。至于所谓的政治一体化目标，所谓的多极化国际 秩序，都将沦为空谈和笑柄。 中国国际地位的参照物 　　第三，欧盟能否尽快取消军售禁令，将是测量中国国际地位究竟有多高的重要标尺。 　　由于20多年来经济保持高速增长，中国在国际事务中的作用已经显著提升。以综合经济 实力衡量，中国已经超过所谓八国集团中的一半国家。而在欧盟现有15个成员国中，在经济 规模上能与中国相提并论的国家也是屈指可数。作为一个大国，若今后继续受到大大小小西 方国家的军事制裁，那将是一个极不相称、甚至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实。 　　不仅如此，在5月份之后，当东欧十个发展中国家跨进欧盟大门之时，该集团将从一个 纯粹发达国家的共同市场，退化成一个以穷国为主体的联合体。若欧盟到时还未解除对华军 售禁令，那么，人们将看到一个更为滑稽的现象：小国在制裁大国，弱国在制裁强国。对国 力蒸蒸日上的中国来说，这是一个不能继续背负的历史标签。 　　第四，欧盟能否尽早解除军售禁令，将有助于人们检视中美两国发展战略合作关系的空 间还有多大。 　　欧盟对华武器禁运虽然是历史的产物，但在华盛顿的战略家眼中，却是继续支配欧洲和 遏制中国的现实工具。 　　如果欧盟取消禁令，那么，美国套在中国脖子上的绳索将全面松弛，并将迫使华盛顿重 新调整对华战略，尤其是要与中国进行更为平等和务实的交往。在地区和全球事务中，两国 的合作也就有更大的空间。反之，假若欧盟因为美国的反对而拒绝取消禁令，那么，中美未 来的战略性合作就会增加一大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