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川之恋
兰州中川机场离市区超远——
我在兰州民航售票处拼了一辆红旗去机场。同车的三位男士很礼让，主动把副驾的座位留给了我。
车开动了，我习惯性地系上安全带。一扭头，看见了司机。
那是条高大的西北汉子，古铜色的皮肤，扇子面的身材，两只大手很粗糙，沉稳地握着方向盘，从上臂到指尖，线条简洁而有力，侧对着我的脸轮廓分明，活脱脱是年轻力壮时的胡军。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撞击的力度不得而知，因为我在刹那间已失去了感知。
我努力把头轻快地转向前方，口中涩涩的，无法呼吸，下意识地打开了车窗。
峡谷的风从那道缝里插了进来。在它的搅动中，我慢慢清醒过来。
高速公路在黄土高原上蜿蜒穿插，路上不时有成队开往新疆的大货车。它们是公路上的怪兽，一边拖着庞大身躯慢吞吞地挪动，一边不断试图互相超越，把高速公路切割成犬牙交错的各自领地。
他对这样的路况似乎毫不介意，一成不变地把车挂在五档上，轻快地在大怪兽间左右穿梭。
不，这一切丝毫没有占据他的注意力。现在的他是一位高速公路上的DJ王子，手指轻快地拨动着车载音响的控制器，选择着最好听的歌中最动人的片断。
好奇怪！他喜欢的歌一点也不像他的外表。在那寥寥几首使他驻足的歌里，有张信哲，有吻别，有恰似你的温柔。那都是柔软之至、细腻之极的情感，它真的属于这样一条粗豪的汉子吗？
我做了两分钟深呼吸，然后不经意地再次扭头瞥了他一眼：他刚选定一支曲子，一只手撂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很随意地放在我与他的中间。我赶紧扭回了头，生怕那只粗糙的大手会不小心碰到我的肌肤，心中却有一丝淡淡的空荡荡。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
他应该没有注意到我。
可一分钟之后，我们穿过一条烟尘弥漫的山谷，我无助地望着窗外，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那一瞬间，他无声无息地给我关上了车窗。
他，其实很细腻吗？
他的手突然开始摸索，我平静地看着他，心中却不知是否应该接受。谢天谢地，他只是在摸打火机。一只手掌着车舵，另一只手点上了烟，惬意地吸了一口，脸上的肌肉在满足中舒张。
那一刻，在夕阳的余晖下。他仿佛成了一尊最迷人的雕塑。
我仍沉醉于对这件艺术品的迷恋之中，中川机场却不合时宜地挡到我面前。
也许它应该被修得更远些的。
拿旅行袋，付款，走进候机楼。。。。。。我控制住自己，没有回头看他的车牌，因为我不知道是否能够真正控制住自己。
那一夜，我用整个晚上得到了答案。
----------------------
第二天下午，我再次飞抵中川机场，口袋里揣着五小时后回上海的机票。
我要去民航售票处，等待那辆红旗，让它送我去那座不再遥远的中川机场。
Copyright
2000-2007 Wang Y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