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名家”室内交响乐团
王在田
今晚去滨海艺术中心听了“莫斯科名家”室内交响乐团(Moscow “Virtuosi” Chamber
Orchestra )的音乐会,算是今年艺术节参加的最后一场音乐会。
“莫斯科名家”这次来新加坡演出两场,今天是第二场。我早在两个月前就下定决心一场不落,并特意把爪哇之行安排在首场音乐会前一天结束。可是,尽管做计划时豪情万丈,到时候却掉了链子:前天午夜回到樟宜机场,昨天红着眼睛上班,两周积累的事务处理了一整天,下班之后实在累得不行,加上家里需要收拾,最后毕竟还是打了退堂鼓。
参加音乐会的乐友当晚给我发来短信,说演出非常精彩,建议我务必要去听第二场。今天一听,果然不同凡响。我真傻,真的:再怎么疲劳,这么棒的音乐会一开场就会让人精神振奋。
今天开场是巴赫的D小调双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是一支轻快的赋格曲,这是巴赫的拿手好戏,尽显宫廷音乐的雍容华贵与从容不迫。而“莫斯科名家”基本上是一支弦乐团,正好以此曲来展示其“金玉之声”。可以说,从听到第一个和弦开始,我就断定今天的音乐会将大大值回票价。
两位小提琴独奏,一位是乐团指挥Vladimir Spivakov,另一位是小提琴首席Alexey Lundin。两人配合默契,而Vladimir更是一边独奏一边抽空拿弓子指挥,倒是两不耽误。
第二首乐曲是巴托克的嬉乐曲,这部作品考验了弦乐团对音乐张力、色彩对比方面的表现力。从技术层面来说,“莫斯科名家”的演奏非常出色;但由于我对这支作品缺乏了解,在音乐的表现上作不出什么评价。
然后是中场休息,我从顶楼最便宜的座位溜到了二楼的包厢,这是第二档座位。其实第一档也有很多空位,但都位于正厅中座,离舞台很远;而现在这个位置离乐团最近,可以近距离观察他们的演奏。
下半场演出首先是维瓦尔蒂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这是维瓦尔蒂最负盛名的作品之一,采用其偏爱的三乐章结构——这一结构后来被小他七岁的巴赫学了去。这支曲子的小提琴独奏依然是Vladimir Spivakov同志,而他也依然在独奏的同时指挥乐团。让我瞠目结舌的是,在作品尾声部分,小提琴独奏有一个长音,而乐谱也正值翻页。Vladimir同志居然右手拉弓,左手撇开小提琴去翻页,仅仅用下巴和肩膀固定琴身。这样也可以,我真是服了他。
接下来是今天音乐会的终曲——海顿的升F小调第45交响曲。这支作品又名《告别交响曲》,其典故是这样的:话说交响乐鼻祖海顿同学那时靠指挥一个亲王的私人乐队糊口。这位亲王不知是过于热爱音乐还是过于热爱压榨手下,总之是夜夜笙歌,累得这班宫廷乐师喘不过气来,都来恳求海顿想个办法能让哥儿几个休息两天。海顿自己也疲惫不堪,加上实在写不过来新曲子以取悦这位王爷——海顿一生留下了104部交响乐,号称高产,其实都是被他主人逼的——便创作了这部《告别》来帮众乐师集体请假。
《告别》的第一乐章中规中矩,以快板表现一个似乎颇为严肃的主题;第二乐章是慢板,非常柔和;第三乐章又是快板,用的是小步舞曲。头三个乐章总的说来都平淡无奇,真正出彩的是第四乐章:一开头拉足架势展开一个急板,让这位王爷以为下面肯定是一段足可拉折琴弦拉断手听出耳油听成精的华彩乐章。可全副武装的架势持续了没多久突然垮了下来,这个乐章居然由急板变成了柔板:节奏越来越慢,力度越来越弱,灯光越来越昏暗;乐师们一个个拉完了自己的部分,拖着琴踱下台去。最后台上只剩指挥和小提琴次席,于是指挥也拿起琴来,堂堂交响乐到这时候退化成了小提琴二重奏,舞台灯光也只剩一束,照在指挥身上。不过即使是二重奏也没能维持多久,随着琴声嘎然而止,灯火尽息,台上一片漆黑。
(顺便说一句:短短两个月内先后在滨海艺术中心音乐厅获得了两次难得的经历,一是在新加坡交响合唱团25周年音乐会上为悼念先总统而全场默哀一分钟,使我得以在第一流的音响条件下聆听到“寂静的声音”,包括心跳声、咽喉肌肉的抽动声,等等;其次就是今天的演出中灯光全息了)
我本以为“莫斯科名家”别出心裁地选择《告别》收尾以避免加演,结果证明这是以我的心度了他们的腹。不多时灯光重新亮起,全体乐手出来谢幕,在多次经久不息的掌声下,他们居然加演了四首乐曲:第一首应该是Boccherini的E大调第13弦乐五重奏中的第五号小步舞曲(Boccherini's Minuet from String Quintet in E Major, Op.13,
No.5),其次是一首我不知名的曲子,再次是一首带有浓郁俄罗斯风格的快板拨弦曲,最后是脍炙人口的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第五号。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支俄罗斯乐团的“莫斯科名家”演绎这支斯拉夫舞曲非常到位,尤其是过渡部分的那段渐强,乐团以大提琴的沉稳和张力为骨干,淋漓尽致地把它表现出来,是我所听过所有对匈牙利舞曲的演绎中最为成功的。
四首加演曲目结束后,观众纷纷起立鼓掌,“Bravo”之声此起彼伏,而指挥Vladimir则微笑着走到台前,弯下腰,把礼宾小姐献给他的鲜花转送给坐在第一排的一位惊喜交加的小女孩,这个最后的小插曲算是为“莫斯科名家”的新加坡之旅画上了一个极为圆满的句号。
这支顶尖乐团即将踏上归途,而啃着面包赶地铁回家的我则在心底为今后的莫斯科之旅找到了一个新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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