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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在田的主页

30 Ju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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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滇游程简记之稻城

6月29日:中甸——乡城——稻城

今天六点就起床了,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赶七点半的长途汽车去四川乡城,今天也是我们在云南省的最后一天,我们四个孤魂野鬼失去了12人大部队的后援,失去了刘师傅的专车接送,即将踏上未知的漫漫前路。尤其是我,作为这次行程的组织者,在这一天早上感觉特别的茫然:现在能确定的只是下午五点之前我们将到达乡城,能否、怎样在今晚赶到稻城?明天一早能否包到车穿越正在全线施工的稻亚公路到达亚丁保护区?能否在接下去的周六周日两天时间内走完海拔四千米以上、渺无人烟的亚丁地区?一切在我这个组织者看来都是颇为棘手而又无从着手只能听天由命的问题。

走出扎西酒店,中甸城还处于一片淡蓝色的晨雾中,我们打了一辆的士去长途汽车站,中甸的士很多很方便,市内无论去哪儿都是五元。汽车站位于市中心,我们简单地吃了些早点就赶紧爬上刚刚进站的长途汽车了。

这个地区没有铁路,客运完全是靠长途车,云南、四川两省省内的长途汽车都比较发达,但两省之间的交通就比较困难了,比如同样从中甸出发,去云南丽江、大理的车一天好几班,而去四川的只有乡城这一条线,每天只有一班车。本来为了促进中甸、稻城两地的旅游发展,在两地之间开辟了班车,但由于最近稻城修路不接待游客,这班车也就停了。从中甸至乡城有八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得下午四点多才能到,而乡城去稻城虽然只有四个小时的路程,但必须翻过一座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山,因此只有早上有车,我们为了今晚到达稻城,必须到达乡城后立刻包车。当然,我们也可以直接在中甸包车去稻城,但那样的话代价就太高了。

中甸至乡城的票价是54元人民币,大约相当于从新山到吉隆坡或者吉隆坡到槟城的票价,虽然里程差不多,但由于新山到吉隆坡有颇为堂皇的高速公路,而这里只有土石公路,所以耗时差了一倍,而且车型更差了几个档次:马来西亚的车是高档旅游车,空调、行李舱、卫生间、靠背躺椅,比灰狗(Grey Hound)还强一些;而这里的车大概比去新山的171路公共汽车还差得多,又没有行李舱,拥挤肮脏至极。所以我认为中国的长途汽车费用比马来西亚高得太多,但不要忘记马来西亚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即使在金融风暴打击之后也还是中国的两三倍(~2000US$),马来西亚劳动人民怎么样也比中国老百姓有钱,不懂为什么在中国坐车这么贵。

就说今天这辆车吧,简直是强盗车。我们早就听说这种车空气污浊,特意昨天赶早买了靠窗靠前的票(靠窗通风,靠前则少吃些尘土),没想到上车之后发现我们的座位早就被几个大汉捷足先登了,我与他们理论,个个都作无赖状:我们几个都是一起的,就坐在这里你待怎样?我不想和他们多理论,便赶紧在后排找到四个靠窗的座位安排大家坐下。这里没有行李架或者行李舱,所有人的背包行李都得放在中间过道上,而往来人等无不从这些行李上“攀登而过”,一天下来,我们的背包顿时脏得好象黄脸婆,前面十天行程劳顿都比不上这一天对背包的“折磨”;

车上除了持票乘客之外,有混票的,有上错车的,居然还有两个乞丐也背着麻袋挤上车来找位子坐下准备离开云南根据地前往四川,后来被司机发现,硬是把这两位胡子啦揸的老先生给撵下去了,上错车的一个女孩也被连人带行李在半途赶了下去,不知后事怎样。车里总算人人都有座位,皆大欢喜,开始大抽香烟,我们将近九个小时的烟雾世界中的生活也就正式鸣锣开场了。

我生长在上海,成年于北京,后来四方游荡,毕竟一直都在大城市里混,很少跑到中西部地区,也从未见吸烟如此盛行者。上海人在公共场所颇为自律,毋需多言;出国后大学校园里严禁吸烟,至今我只见过一个人——显然是中国人——违反禁令在校园里叼着支烟作酷状(我看是作找死状,念及同胞之谊才没有打电话通知校警)。我一直以为大多数人都知晓吸烟危害健康的道理,没想到在这辆长途车上真是大开眼界:除了我们之外,凡男子无不吸烟(难道是第二性征?),尤以一藏族男子为甚,一根连着一根,几无断绝,我以打盹来逃避这个污浊的车厢世界,每逢醒来,必见他在吞云吐雾,不禁使我为广大藏族同胞担忧:精神上固有藏传佛教控制,再添上香烟尼古丁的毒害,怎样担负起改天换地创造新世界建立新家园全面改善藏区人民生活水平的历史重任呢,总不能什么都靠孔繁森吧?

由中甸至稻城这段路正如一位网友所言:“全程都是美景”,一路基本都是峡谷地形,群山环抱,这山又比滇藏路上的山不同,不仅小了许多,而且披满绿色,悦人眼目,比起滇藏路群山的苍凉雄浑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了。中午在碧让峡谷口停车午餐,该峡谷也就是所谓的“香格里拉峡谷”,据携程旅行网说极为漫长,绵延120公里,直通贡嘎雪山,我们没有实地穿越,不知究竟如何,只是觉得从地图上看从碧让到贡嘎远不止区区120公里。即使从乡城出发,沿川藏公路行进尚需一整天才能到达贡嘎雪山下的康定,其间直线距离估计不下300公里,这120公里之说或有偏差。

午餐的地点是典型的“车站饭店”,也就是专门接待往来长途汽车旅客的小饭店,由几位藏族同胞操持。我进厨房看了一下,觉得卫生条件实在算得上可怕,便建议诸位吃蛋炒饭,这玩艺既干净又有营养,也没法漫天要价,于是我们要了四碗蛋炒饭,五块钱一碗,量很足。出门在外嘛,混个饱就很满足了。据说这也是美国人的风格,当年刘师傅曾对我们这伙学生的吃苦耐劳赞不绝口,说中外游客最能吃苦的得算美国鬼子,一提到瑞士就作不屑状,说他们到了云南山区还好像在他们那个袖珍小国似的,吃饭非得面包牛奶煎鸡蛋,上厕所更麻烦,每次都得找家星级宾馆开一小时钟点房才能让这群老爷太太解决问题,实在是“非礼勿进,非礼勿出”,要是打一仗的话他们非完蛋不可(不过刘师傅大概不知道:瑞士人似乎有当雇佣军的传统)。

大概是我们四个人背着与众不同的大背包,一边吃着最简单的蛋炒饭,一边高谈阔论,间杂使用英语、普通话,变态的辰颖还时不时冒出几句马来语和藏语(他用英语拼写去发藏语的音,“仙乃日”、“央迈勇”几个字倒也发得有板有眼),弄得几位刚才抢我们座位现在坐在我们对面吃着大鱼大肉的当地乡人看着我们发呆,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找个机会插话进来问我们是哪里人,我们都是些不记仇的忠厚人,就和他们攀谈几句,倒也还“相洽甚欢”。

下午在车上又熬了几个小时,四点多到达乡城。乡城依山而建,位于横断山脉,连接迪庆与甘孜两大藏区,南窥云南、东下四川,地理上颇为重要,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辛亥革命时,北洋袁世凯夺得总统权位,英帝国主义者趁乱怂恿藏人出兵劫掠川藏边境,占领理塘、进据乡城,北洋政府即电令四川革命军政府遣兵攻败不值一扫的藏军,同时以北洋系心腹替代革命党人执掌巴蜀军政大权,可谓一石二鸟。同盟党人熊克武、但懋辛失势,弃军他去,川军群龙无首,各自为政,地主豪强也纷纷起事,种下了四川长期军阀割据、客军辗转、战乱不已的潜因(一部1911至1949年的川军争斗史实在太过复杂,光是理清其脉络就足够一个博士生拿到学位了)。所以当年乡城这一场战事对历史着实有相当大的影响。

我们出了汽车站就四处踅摸可以包的车,我瞥到一辆三菱越野车停在路边,车主在小店买烟,就问他是否愿意出车,他有事不能出发,但打电话给他“大哥”(估计只是江湖义气而已,不是什么真正的兄弟),不久开了辆破破烂烂的长安停在我们面前,最后讲价到400元,我们四个旅行者加上一个自称去稻城办事的江苏泰州人,一起挤进小车驶往稻城。

承蒙诸位关爱,依旧把我安排在前排与司机相邻,不必与四个人以及所有的行李一起挤在后排。但坐在前面也让我大吃苦头:我这一侧的车窗有些问题,阖不上,车行至傍晚六点,翻越一座四千多米的大山,加之天气异常阴冷,我实在冷得不行,终于在大夏天穿上了手边所有的衣服,把滑雪衫的拉链一直拉到了下巴。。。

其实一路的风景不错,尤其当车开到山顶时可以看到一片极为开阔的高原牧场,景色宜人,只是当时我已被冷得半死,只盼早点赶到稻城。下山之后不久就是桑堆,桑堆是稻城县下属的一个乡,此处是一个三岔路口,北上至理塘接川藏公路,五天之后我们将走这一线去成都;南下则是稻城,这是一条断头路,至稻城为止。

从桑堆开始沿途可见许多藏式三层石楼,用石块砌成,冬暖夏凉,外有四方的围墙,整体如同一个小小的城堡,很有气派。每一个村落都有佛塔,据称按标准应有村头村尾两座,一座驱魔,一座祈福。这些佛塔都是村民捐资所修,又各各献出家中珍宝封入塔座,作为对佛祖的奉献,所以沿途这无数佛塔不知凝聚了藏族百姓多少财富,没有用在生产建设或者改善生活上,却白白地挥霍在这里。

从桑堆至稻城一线是稻城旅游的一个组成部分:这里是为两山所夹的一片巨大谷地,一条稻城河(色拉河)横贯其中,有很长一段是傍公路平行并走,当时正值雨季,流量很大,波涛翻涌。到了旱季这里水流异常宁静,平洁如镜,两侧景物倒影尽现水中,摄影师可以在此拍出相当好的片子;每过村口,常有挺拔的白杨矗立左右,其优美的曲线勾勒于蔚蓝色的天幕之下,难描难画,实在是壮美之极。

我们一路南来,天色益暮,顾不得看路边的风景,只愿早早赶到县城。晚上八时许终于到了城西的桥边,这是座新桥,刚刚竣工,还未通车,我们看四下无人,嗖地溜上桥面穿了过去,这也是我们旅途中第二次干这种事,上一次是去泸沽湖时走丽江至宁蒗的新路,我们还有第三次,即后天走正在紧张施工的稻城——亚丁公路。

稻城县的藏语名字叫稻坝,意思是山谷沟口的平地,东汉时为羌地,唐初吐蕃兴起后即为藏人占据,清朝时属于理塘土司管辖;清末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下令在此试种水稻,结果略有小成,便忙不迭地向朝廷报功,遂在此设县,定名为“稻成”,归康定府管辖;民国时期为了控制川滇藏边境,建西康省,将“稻成县”改成“稻城县”,划归西康;55年西藏和平解放,西康省撤销,遂划归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至今。

进了县城,饥寒交迫的我们赶紧向路人打听在网上查到的电珠家庭旅馆。一个极高极瘦的藏族公安说:电珠是这里常见的藏族名字,你们说的是不是工商局的电珠?我找出号码请这位公安拨了个电话联系,等我们驶近电珠家的时候,就已经看见电珠家的老爷子在门口迎候我们了。

老爷子看到远方的客人到来显得异常兴奋,连声询问我们路上的情况,那种关心的语气就好像我们是他自己的子侄一般,让我们四个人如沐春风,仿佛骤然间回到了温暖的家中,旅途劳顿的感觉一下子全没了。就连送我们来的出租车司机,老爷子都热情地请他进屋喝一碗酥油茶,暖暖身子再走,藏人之间那种纯朴友善的关系让我们这些生活于高度商业化大都市的年轻人感到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美好世界中。

老爷子把我们让进客厅,这是一栋三层的藏式楼房,底层是储藏室,客厅与卧室都在二楼,这也是传统的藏式房屋的布局。老爷子夫妻俩让我们围着火塘烤火,打上酥油茶,端来当地产的苹果干给我们垫饥,老爷子则陪我们聊天,一口带着藏族口音的汉语让我们倍感亲切。老爷子姓洛荣,过去当过稻城县的县委书记和政协主席,现在退休了;电珠是他的儿子,在工商局搞税务工作。由于这两年稻城搞旅游业,电珠就在自己家里搞起了家庭旅馆。

正在此时,主人电珠下班回来了,他长着一张黑黝黝的脸,瘦削的身材,眼神很锐利,一看就是个很干练的人,搁在二十年前脸谱化的电影里肯定是个坏人无疑。我们出门在外,看到这样一张脸心里不禁有点发怵。但电珠说起话来很客气,听说我们今天一整天只在碧让峡谷口简单地吃过一点鸡蛋炒饭,就赶紧去给我们张罗饭菜。当时天已经黑了,家里没什么东西,商店菜市场也早就关门了,于是电珠向我们道别,去城里找人给我们做饭菜。我们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又不知道代价如何,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虽然来之前就得知这个家庭旅馆待客真诚,但我们毕竟都是在大城市里长大的人,早已习惯了人与人之间虚伪复杂的关系,一旦到了这个纯朴的地方,一下子很难完全改变多年来对别人形成的戒心。

半小时后,电珠带着饭菜回来了,三荤两素,还有汤,非常丰盛。我们前几天一直在偏僻的山区,没什么东西可吃,只求吃饱就行,在这里吃到这样可口的饭菜,真是恨不得要把舌头都吞下去了。

一边吃饭,电珠一边问我们旅程的安排。根据我们事先制定的计划,准备次日找一辆车去日瓦,再包绿野亚丁的老板铁比的车去亚丁自然保护区。电珠说铁比那里没有问题,他们俩是连襟。但从这里去日瓦却很棘手:最近稻城经日瓦至亚丁的公路全线修路,旅游班车已经停了,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包车从修路工地上开过去。包私人车安全系数低,包政府用车则需要提前联系,当时已经快十点了,要包次日清晨的车实在不容易。说到这里,电珠戴上帽子起身就走,说去给我们找车。这可好:刚刚出去为我们弄来食物,现在又要半夜出去找车了。

差不多到了十一点电珠才回来,向我们道歉说没能找到,因为明天有七一庆典活动,政府用车大多要去参加,我赶紧说:明天没有就算了,我们还是在稻城周围逛一天吧。电珠没说什么,让我们尽早休息。我们的卧室金碧辉煌,墙上纹满了代表吉祥如意的莲花、宝瓶、双鱼等藏八宝图案,更让人体验到一种浓郁的民族气息。我们四个人躺在描龙画凤,雕刻精美的藏床上,那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6月30日:稻城——海子山——蚌普寺——傍河——稻城

清晨起来没看见电珠,一打听才知道他一大早就去找旅游局给我们联系车了,我们吃早饭时他才带着黄局长回来,总算解决了用车的问题,联系了一辆北京吉普明天一早送我们去日瓦。黄局长还决定亲自开车带我们这些“海外侨胞”在稻城周围的古冰帽遗迹、蚌普寺、色拉大草原、茹布查卡温泉等地游玩并做讲解。最让我头疼的交通问题终于在电珠的帮助下近乎大功告成。

所谓“黄局长”其实是亚丁管理局的局长,三十开外,四川雅安人,大学毕业后分配在稻城县旅游局工作,之后一度去成都“下海”经商,现在又爬上岸了;开一辆破旧的Toyota两厢货车,汽油味重的很,所幸悬挂系统尚好,颠簸得不太厉害。每逢发动引擎,黄局长必念念有词,听多了才知道是在用藏语念经。他长期在藏区工作,对藏传佛教颇为了解,一路上向我们解释了不少常识,让我们对其历史渊源以及教派发展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

西藏的佛教历史源于公元七世纪松赞干布时期,他见到盛唐的强大以及高度发展的文化,便以和亲为名与唐朝修好,同时要求大量的书籍、工匠作为陪嫁。公元641年文成公主入藏时带去释迦牟尼像、经典经书360卷作嫁妆,松赞干布从此笃信佛教,在拉萨大兴土木,建成了著名的大、小昭寺,弘扬佛教。随同前来的佛教僧人开始用藏语翻译佛经,佛教开始在西藏传播开来。

公元710年,赤德祖赞向唐朝再次请婚,求得金城公主。金城公主到吐蕃后,把文成公主带去的释迦牟尼佛像迁到大昭寺供奉,安排随行僧人管理寺庙,主持宗教活动。金城公主还成功地劝说王室接纳从西域逃出的僧人,为他们修建寺庙。这些措施促进了佛教在西藏的发展,引起信仰西藏原始宗教——本教大臣的不满。他们极力压制佛教,直到赤德祖赞的儿子赤松德赞掌权后,佛教发展趋势才得到改善。

为巩固王权,赤松德赞以大力兴佛为号召,打击借本教发展异己势力的大臣。他请来印度著名僧人寂护和莲花生,于公元799年修建起西藏第一座剃度僧人出家的寺院——桑耶寺,剃度7名贵族子弟出家。在邀请印度高僧的同时,赤松德赞还派近臣前往内地请僧人到西藏讲经。根据其要求,公元781年唐朝开始轮流派僧人去西藏。受人尊敬的摩诃衍就是汉族僧人在西藏的代表,他在西藏传教11年,著述9部经论,讲经说法,使汉地佛教在西藏兴盛起来。

以后,历任赞普都不遗余力地提倡佛教,兴寺建庙,翻译佛经,以王室收入供养僧人参政,削弱大臣权势。王室利用佛教巩固王权,激化了与本教大臣的矛盾。公元842年,他们趁赤祖德赞酒醉时将其谋害,拥戴其兄朗达玛为赞普,掀起一场大规模的灭佛运动。朗达玛灭佛不久后,遭佛教徒暗杀。吐蕃权臣,挟王自重,互相征战,民众备受战乱之苦。随后酿成一场奴隶平民大起义席卷吐蕃,西藏陷入各个势力割据一方的分裂状态。从7世纪佛教传入吐蕃到9世纪中叶朗达玛灭佛止,这一段历史为西藏佛教的“前弘期”。

公元10世纪初,藏区步入封建社会,原割据一方的吐蕃权臣,成了各地的封建势力,他们积极开展兴佛活动,佛教得以在西藏复兴。不过这时兴起的佛教无论是在形式上或内容上,与吐蕃时期的佛教都有很大不同,它在与本教进行的300多年斗争中,互相吸收、互相接近、互相融合,形成既有佛教哲学思想,又有西藏地方色彩的佛教。这就是人们所称的藏传佛教。至此,藏传佛教步入“后弘期”。

藏传佛教现存的主要有五大教派:

格鲁派:创始人为宗喀巴,他痛感当时戒律废驰,立志发扬古代大师们的传统,严守戒律,既重密法,又弘显教。1409年宗喀巴在大昭寺举行了祈愿大法会,为传昭法会之始,后创建了甘丹寺,并任首位“甘丹赤巴”(即甘丹寺寺主,实为格鲁派教主)。他这一派被称为“甘丹寺派”,因提倡严守戒律,又称“格鲁派”(意为善律)。此后他的弟子们又相继建立了哲蚌寺、色拉寺、扎什伦布寺。该派因头戴鸡冠状的黄色僧帽,故亦称“黄教”。黄教产生后大受信徒欢迎,势力急剧发展,远远超过以往其它教派。格鲁派先后得到土默特蒙古和清王朝的支持,政治势力亦日渐强大。清朝皇帝承认、册封了格鲁派达赖、班禅两个活佛系统,并令其统领西藏地方政教大权。

宁玛派:“宁玛”意为古旧,因其僧戴红帽,故又被称为红教。此派传自前弘期印度大师莲花生、法称、无垢友等人的佛法,在师徒、父子间秘密传承。

萨迦派:此派因寺院围墙涂有红白黑三色花条,故又被称为花教。此派形成于十一世纪,元代时受元皇室扶植,萨迦派各位祖师都被封为帝师、国师、法王等,执掌西藏地方政教大权。明代萨迦派丧失政权,为帕竹噶举派所取代。

噶举派:因早期大师多穿隐士的白布裙,故又被称为白教。该派支系最多,其中噶玛噶举派创建了活佛转世制度。明代中央政权封帕竹噶举派之主为阐化王,取代萨迦法王领有西藏地方政权。

本教:也译作苯教、苯波教,因崇尚黑色,故也被称为黑教。本教源于西藏古老的原始宗教,佛本之间曾长期争斗,在争斗中,本教也吸收了佛教的教义和仪轨。有人把本教作为藏传佛教五大派别之一,也有人只承认它是原始宗教。

(以上文字资料编辑修改自中央统战部网站)

我们今天拜访的蚌普寺位于桑堆以北不远处,这里是山谷地形,由海子山发源的稻城河(桑堆乡这一段又叫桑堆河)穿过谷地,黄局长说这里的地形、植被很像北美的河谷地形,我不清楚他指的究竟是北美哪条河,河谷哪儿都有,不足为奇,植被比较像倒是真的,这里虽然纬度比北美低许多,但海拔很高,3800米左右,河边长了许多杉、厥类植物,的确很有北美的味道。

蚌普寺属白教寺庙,建于1144年,依山傍水,矗立在山谷东侧陡峭的山岩上,据说是建寺的一世噶玛巴-都松钦巴大师以山中云豹矫健的体态来设计建造的。都松钦巴在桑堆参悟,说“我走遍藏区,来到此地。这里风景秀美,牧草丰茂,六畜兴旺,佛光普照。我愿在此修建寺庙成就功德。”寺内保存着大师临终前以河水倒影所塑的自塑像,作为其留给弟子的遗物而保存至今,这里还有他用鼻血所作的岩画,也很具文物价值。

蚌普寺的大院里半蹲半坐着一群喇嘛正在雕酥油花,黄局长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领我们进大殿。藏族寺庙的大殿门前同汉族寺庙类似,一般画着四大金刚(汉人是雕刻四大金刚),殿内有非常宏大精美的壁画,黄局长给我们一一作了介绍,我这个毛人自然直勾勾地盯着欢喜佛看。欢喜佛的形象一般总是一男一女相拥相抱作舞蹈欢爱状,而且刻意夸张女性的乳房和性器官。我不太清楚“欢喜佛”这一文化现象的发展经历,很难理解讲究“宝相庄严”的佛教怎么会产生这种在道学家看来近似“诲淫”的自然主义形象,也许是受到了印度的影响吧。

寺外的桑堆河由于喇嘛常常投放糌粑喂鱼,常年有大量游鱼聚集,黑压压的一大片,游人可以轻轻的探手抚摸鱼背,对于女孩子来说实在是一个很好玩的项目。据说这里还有大量藏马鸡出没,非常可爱,可惜我们没有见到。

由于地处佛教名山圣地,稻城周边还有直贡寺、雄登寺、扎朗寺等等,我们因为时间仓促,加之一路已看过不少藏传佛教寺庙,也就不再专程前往了,我们参观的最后一座寺庙将是明天亚丁的冲古寺。

离开蚌普寺,我们驱车前往海子山古冰帽遗迹。我曾请教过北大地质系的朋友有关所谓“古冰帽”的定义,她跟我说了一大堆,我还是没弄清楚,后来整理了一下,大致如此:

第四季冰川时期一大重要事件是喜马拉雅造山运动,青藏地区本来是一片汪洋大海,在板块构造作用下剧烈隆起,形成世界上最年轻也是最高大的青藏高原,同时也留下了大量遗迹说明这里曾经是海洋,海子山的千百万块嶙嶙乱石就向世人证明了这一点。

成陆后,第四季冰川气候又在这块高原上形成了一个大冰盖(这种说法正在争论中,即青藏高原是否曾经有过一个完整的冰盖,尚未获得学术界公论),而海子山地区则是地质学家发现的最大最明显的一块古冰帽地形,冰蚀作用在这里产生了大量的冰蚀湖泊、磨蚀岩丘、岩盆、冰流槽谷地形(我们刚才提到的所谓类似“北美河谷地形”也许就是位于海子山古冰帽边缘的一个冰流槽谷)

海子山古冰帽遗迹海拔3600-5000米,在其3287平方公里的区域里竟有1145个“海子”(想必全都属于冰蚀湖),整个区域为乱石、巨石、奇石所覆盖,举目所及,一片洪荒,用黄局长的话来说:“你仿佛登上了月球一般”,而同样就是在这茫茫原野,却不时显现出一个个蔚蓝色的晶莹湖泊,在刺眼的阳光下放出钻石般的璀璨光芒,令人不由惊叹大自然的矛盾与和谐。最美丽最圣洁的当然是藏人心目中的圣湖兴伊错,虽然只是远观,那天际一泓碧水却足以令我们心荡神摇了。

恕我这只秃笔无法写尽胸中的感受,还是摘录一段描写海子山的名文吧:

走进海子山,你便走进了时间和空间的沟壑。它那空旷得今人窒息的寂静,使你不由得想远远地逃走。然而,你又会和我一样怀着强烈的愿望——更深地走进去,去寻求那无垠深处的秘密。

空间在这里凝固,时间在这里停滞,远古的声音从那乱石中隐约传来。

这里曾是一片汪洋大海,是一片欢腾的生命之源。第四纪冰州将它那轰轰烈烈的气势,永远凝固为这一刻的苍凉。走进去,你就触摸到它那远古的脉搏,你会感受到时间以及宇宙的浩渺空旷。在这里自然以它最原始的面目,呈现在天地之间。沧海桑田,人世扮扰,此刻均化为一井静穆的纯真。

它是个天然石雕公园。铺天盖地、千奇百怪却又形神兼备的天然石雕令你震颤又令你恐惧,令你倾倒又会让你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荒诞。走进去,你就产生了一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的感慨,你在惊叹天地间造化的奇妙之时,不由感到宇宙自然的神秘和不可思议。

1145个高山湖泊如天空不经意滴下的眼泪,散落于嶙嶙乱石间,碧蓝如玉,晶莹剔透。湖水寒冷刺骨,湖里却游鱼欢畅穿梭,湖面百鸟栖息。湖边石缝不时露出茸茸小草、小花,在接近海拔5000米高的土地上摇曳出生命惊心动魄的美丽。   

理塘至稻城的公路穿过海子山,游客可以在途中顺路参观,我们所停留的位置大约海拔4500米左右,虽然已经是生命禁区,但由于天气极好,万里无云,因此不怎么感觉寒冷。我们在这里席地而坐,于此“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地同黄局长畅谈稻城今后的旅游业走向,他告诉我们,海子山正在申请成为国家级地质公园。希望那时更多的海内外科考人员到这里勘探地理变迁,也有更多的旅行者来这片神奇之地饱览这神奇之景。

离开海子山,沿着堆满巨石的稻城河床下行(这也是毋容错过的一大景观哦),我们回到桑堆乡午饭,然后去色拉大草原。色拉大草原位于稻城县东郊,亚丁地区的入口处,车还没开到稻城,黄局长和我们几个都觉得午后慵懒的紧,便找了个路边的园子坐下休息聊天。这是个农家的小园圃,大概两三亩地的光景,不知什么原因抛着荒,据黄局长说到了农闲时藏族同胞会在这里搭起帐篷彻夜唱歌跳舞。草地上长满了金黄色的太阳花,如一片灿烂的花毯,美丽极了。周围有几个藏族小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吧,好奇地看着我们。黄局长请他们从围墙上抬几块石头来(那围墙本身就是用石头简单砌起来的),他们就兴高采烈地飞奔过去一人一块捧了过来,我们大家坐在石头上,而这些藏族孩子则在花丛中或坐或躺。俊雄赶紧从怀里掏出糖来分给他们,他们一个个都一言不发,做沉默矜持不好意思状,脸上却掩不住喜悦,那副可爱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栩栩如生。

我问黄局长此地的教育水平如何,他叹叹气,说藏胞不太重视教育,看不到教育的长远利益。他们关心的是每年季节一到就上山去挖冬虫夏草,觉得这个比送孩子上学读书来钱快得多。挖虫草是件靠天吃饭的事,受各种综合因素影响很大,这又导致他们特别迷信,赚来钱后很多花在宗教祈祷上;剩下的钱他们也不愿意用在再生产的投资上,而是根据传统观念去买来金银财宝藏在家里,完全是对财富的浪费。

我听罢也没什么话可说,这玩艺实在很难发表意见,你要是说应该通过宣传让他们改变“陈旧落后”的观念,那么就会有人(特别是牛人羊人)说共产党用自己的一套对土著进行洗脑,搞文化灭绝;如果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这些先生们又该说共产党对土著实行可怕的教育禁锢,搞愚民政策,反正车轱辘话随他们来回说。

继续上路,穿城而过驶向色拉大草原,途中经过万亩杨树林和傍河地区。所谓万亩杨树林,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人工林工程,可能用来改造稻城县城地区的气候与水文吧。这片人工林从高处远眺的确有几分气势,但毕竟只是清一色的杨树,谈不上植物的多样性,所以也就不过如此了。傍河是一个地名,在描写稻城的众多游记中常常有人把它同县城至桑堆沿途稻城河的景色混淆起来,其实“傍河”在藏语中的意思是“河神控制的地方”,我猜想也许是因为这里过去常常有河水泛滥成灾而得名吧,尚待考证。

色拉大草原其实不用专程去,前面说过:它位于稻城——亚丁公路的入口处,是前往亚丁的必经之地,可以顺路看一眼——不看也罢:这里由于过去盲目造林,把草原毁了,由于草原下的土质差,土层薄,树林也种不起来——万亩杨树林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建在河滩上,土质合适——过去牛羊成群的大片草原现在就废在那里了。好在稻城要造飞机场,正好把这块荒地利用起来,以后再在周边盖些餐饮娱乐设施,也算废物利用吧。

接着又去了茹布查卡温泉泡了一个小时,水可真够烫的,把我泡得猪皮发红,泡完之后晕晕乎乎的只想睡觉。据刘师傅说泡温泉对于身体好的人越泡越健康,可以驱除疲劳防百病;而对于体弱的人则没有好处,泡完后反而更累更虚弱。我也不知道我属于哪一类,反正泡完之后特别困——你还别说,等到亚丁回来再泡一次后就觉得神采奕奕,不知哪路门神在作怪。

回到电珠家喝了一大锅海带鸡汤,这是专门为我们煮的,让我们在上山之前好好补补。稻城最有名的是松蓉(一种菌类)炖鸡汤,据说极为鲜美,可惜我们早来了几天,没赶上采松蓉的季节,看来只有下次换个季节再来品尝了。

晚上看了电珠家的亚丁风景片,回到房间后尝试向新加坡、马来西亚同胞推广风靡全国的“拖拉机技术”,结果还没把规则讲清楚大家就都哈欠连天了,我也只得作罢。想想明天还要上亚丁,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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