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坦布尔》札记
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
Orhan Pamuk/奥尔罕·帕慕克
何佩桦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这本书的核心是“呼愁”,也就是土耳其语中的感伤。
作者追忆了自己在伊斯坦布尔度过的童年与少年时代,他的家庭当时在走下坡路:由于父亲投资失败,祖父留下的家业消耗殆尽;与此同时,伊斯坦布尔作为曾经东方的象征、伊斯兰世界的核心,也正在西化的旋涡中一边迷失自己一边艰难寻找新的定位。在宏观与微观环境下,作者体验了双重乃至多重“呼愁”,这种难以言表的微妙情绪贯穿了整个这本散文集。
我最喜欢的章节是《宗教》、《初恋》和《与母亲的对话》。《宗教》反映了土耳其社会经历转型变革时期中产阶级对宗教的认识,《初恋》是一篇精致细腻的恋爱回忆,《与母亲的对话》则创新了意识流的文学表述手法。如果没有时间读完全书,读这三篇就够了。
最后,书中多处对当时社会的描述——包括下面的引文——令今天的中国人似曾相识,感到尴尬的“亲切”。
P43
土耳其语里的“博斯普鲁斯”与“咽喉”是同一个词。
P116
我在学校学到的第一件事是,有些人是白痴。第二件则是,有些人比白痴更糟。
P137
以扩音器叫卖马铃薯、番茄和罐装煤气的卡车,以及难听的叫卖声,使本市变成人间地狱。
——一篇1992年的土耳其专栏文章
P167
1955年,英国离开塞浦路斯,希腊准备接管整个岛的时候,土耳其的一名特务人员,往希腊城市萨罗尼加土耳其国父出生的房子扔了一枚炸弹。土耳其各大报以特刊传播此一消息后,仇视城内非回教徒居民的暴徒迅速聚集,大肆烧毁、破坏、洗劫商店。
这次暴动的组织者有政府支持,他们在政府的纵容下劫掠城市。
P172
我与土耳其世俗中产阶级的每个人共同惧怕的不是神,而是信奉者的狂热。
P182
我童年时代的伊斯坦布尔富人们内心的种种焦虑并非毫无根据,他们的谨慎亦非毫不明智。政府当局对每一种生产形式依然虎视眈眈,而若想真正致富就非得跟政客打交道不可,因此大家都认为即使“善意的”有钱人也有不清白的过去。
整个童年和青少年时期,我未曾将伊斯坦布尔的有钱人看作其聪明才智的受惠者,而认为他们是老早抓住时机贿赂政府当局发了横财的人。到1990年代,对政府的恐惧稍稍平息,我估计他们大半快速致富,毕生致力于隐藏财富,同时企图使他们的社会声望合法化。由于致富无须运用知识,这些人对书本、阅读或下棋毫无兴趣。这与精英主义的奥斯曼时期迥然不同,当时出身卑微的人若想步步高升、发财、当上帕夏,仅能凭借教育。
P183
新富阶层恐惧政府。。。。。。他们已获取教训:即使未触犯任何法律,未触犯任何官员,没有任何理由恐惧政府,变卖一切、搬到伦敦一间普通公寓也是常有的事。
P202
看见我们没资格也没把握继承的最后一丝伟大文化、伟大文明,在我们急于让伊斯坦布尔画虎类犬地模仿西方城市时突然毁灭,我们感到内疚、失落、妒忌。
P223
一个城市的性格就在于它“太过分”的方式,一个旁观者可能对某些细节过分关注而歪曲事实,但往往也是这些细节定义了城市的性格。
P268
Taksim(塔克西姆广场,据回忆19世纪时其北侧还是无边无际的草原)的含义可解释为分割,也就是这片广场分割了伊斯坦布尔的闹市与郊野。
P343
帕慕克的母亲试图说服他完成大学学业,不要退学以画谋生:
你真的以为在这个国家你可以当个艺术家,却仍保持你的傲气?让不懂艺术的人接受你,让这些人买你的画,你就得讨好政府,讨好有钱人,最糟的是,你还得讨好半文盲的新闻工作者。你认为你顶得住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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