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老太
周末喝咖啡时,背后坐着一对老太太,目测六十多岁的样子,衣着简朴,就是那种街头巷尾最平凡普通不过的老阿姨,居然坐在咖啡店里谈笑风生回首前尘往事,可见社会主义制度下的老年人过着多么幸福的晚年啊!
两人看来在聊彼此在文革中的际遇。离我远的那个,不知道是她的奶奶还是外婆,早早给她留了一套陪嫁的首饰,有金项链和钻戒——看来是殷实人家,五六十年代就有钻戒。她的母亲是教师,文革爆发,学生冲到家里来抄家,把值钱的东西都没收了,包括留给她结婚用的这些首饰。等到文革结束,她家获得平反,但那些被抄没的财产就再无下文了。当时她家对于能够摆脱社会贱民和人民公敌身份已是谢天谢地,哪里还敢去要那些浮财啊——老太太乐呵呵地说。
坐在我背后那个,听完之后数落她的闺蜜太傻,没把自己的东西藏好,被人抄去能怪谁啊?然后开始说她自己多聪明:她和外婆相依为命,老太太早早就买好锡箔给自己折好了元宝,生前嘱托这个外孙女务必给她烧锡箔做往生。等到老太太过世,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外孙女当时也就二十岁上下,哪敢把锡箔拿出来烧啊?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没有办法,只得等夜深人静,关上门,在家里偷偷地烧,还不敢付之一炬,怕火苗太大被人发现,于是便三个两个地慢慢投入火盆焚化。一边烧,一边哭,想着外婆没了,再没人疼自己了。
两个老太说这两个故事,全程没有一点惆怅悲伤的情绪,就像是在回忆少女时代的甜蜜往事。
我跑到咖啡店外,隔着橱窗给她们留下了一张照片,你可以看到她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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