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辛亥——亲历者的私人记录》札记
傅国涌
上册
P58
1911年10月18日给事中蔡金台奏折附片：
此次乱起，邮部禁阻交通，民部禁止报载，皆为军事正当办法。第禁令不及于洋报，转使匪党得籍以施其煽惑。而民间反因警厅之禁，滋疑而信谣。。。。。。人心乃惶惶不可终日。
P66
熊希龄：
满室所最信任者，无如亲贵官吏。武昌事起，亲贵首先提取大清银行存款，市面因而摇动。。。。。。各省督抚司道，平日以贿得官，为咨议局所纠弹者，满室皆袒置不理。一旦变起，纷纷逃走，无一死事者。是满室对于亲贵官吏，尚不能得其信用，更何信用于今日之一般人民？
P74
民政大臣桂春，听闻武昌起义中旗人遭杀戮，心存报复，将火器营、健锐营的旗兵招入内城，替代汉族警察，准备屠杀京城汉人。民政部右丞汪荣宝劝谏不听，遂面陈奕劻，说北京汉人如何杀得完？旗人终究是少数，将来一旦南军抵京，旗人势必将被屠杀殆尽。奕劻立刻解除了桂春的职务，命令赵秉钧代替。赵秉钧就是后来因宋教仁案被毒死灭口那主。他上任后首先给旗兵一人一块大洋让他们火速出城回到玉泉山、香山营地，取消桂春的一切计划。但为时已晚，北京城内人心惶惶，权贵迁往天津租界，南人则取道天津走海路南下赴上海（津浦线只到黄河就断了）。火车站人山人海，行李山积，秩序大乱。车上拥挤不堪，甚至有士绅记载两名妙龄少妇居然坐在他腿上。
P90
兵荒马乱之时，上至权贵宗亲，下至升斗小民，都把租界作为避难之所，辛亥革命如此，七七事变后不还是一样？
后来嫁给赵元任的杨步伟跟随家人从南京逃往上海，在火车站台上遭遇革命军与张勋部激战，他们在中间，无处躲藏，幸好火车来了，还没停稳乘客就往上跳。开了九个小时到上海（想是老北站），找了五家旅馆都客满，直到夜里十一点才在虹桥找到住处。
后来她家租到了一间房，20个人打地铺（当时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两个仆人头睡在楼梯口，身子睡在楼梯上。
P93
胡适当时正在美国留学，二哥胡绍之写信给他报平安：大兄与明侄已逃上海，一身之外，荡然无存矣。
P94
武昌事起后，华北、华东金融陷入动荡，纸币迅速失去效力。人们挤兑银行，同样是白银，老百姓要外国银元（墨洋）而非银锭，权贵则再把银元换成黄金。
银元价格飞涨。南北议和代表之一的冯耿光：记得二百两银子原可换到二百八十元，当时我们只换到二百三十元。
甚至连清政府自己都不认自己发行的纸币。法国驻京代办斐格致信法国外长：北京的入市税征收所强令一位法国商人用银元支付他应交纳的一笔巨款。
P97
日本驻京公使伊集院致电日本外务大臣林董：
我横滨正金银行支行，自今晨起亦发生提款问题。。。幸而存款数目已有所增加，故从结果来看，反而似乎受到良好影响。
可见资金从本国银行转到了外资银行。
斐格：把金钱存进欧洲人开办的银行的官员很多，他们觉得把钱放进这些银行比放在其他地方好，不会遭到抢劫。
陆军大臣荫昌率军从北京西站出发南下征讨武昌革命军，邮传部大臣盛宣怀前来送行，希望荫昌进军时保全汉阳铁厂，愿以10万银元相谢，荫昌应允。
盛宣怀回到站台，向车窗里的荫昌说：刚才所言，诸君勿忘。荫昌大声回答：你就准备钱吧。
站台上的中外记者不知就里，只听到最后一句，以为荫昌求盛宣怀筹措军饷，纷纷回到报社通电世界，以致舆论大哗，次日各地即发生挤兑之事。
P102
《泰晤士报》记者莫理循：
摄政王、庆亲王、那桐和旁人大量提款使政府银行处境困难。庆亲王从大清银行提款二十五万两白银直接导致了。。。危机。
熊希龄：
北京王公贵人，一闻警耗，纷纷取现银换金镑，为逃走计，无耻已极，无怪政府之失败
P103
英国传教士苏路熙：
她（前山西巡抚之妻）不顾我的反对，（把寄存财物的清单收据）还给我，坚持在我离开北京前，收据归我保管，包括她的房契。
我生平有很多自豪的时刻，这便是其中之一。
P110
惟际存亡危机之秋，东南大局所系非轻，迫求钧阁列部，切念时艰。商务所在，人心所系，国步所关。且使银根一绝，军饷立竭；哗溃事起，莫知所措，有非人骏等所忍言者。主持速复迅办，引领以待。
10月21日两江总督张人骏、江苏巡抚程德全联名致电内阁及各部
P114
12月6日江苏都督程德全发布的第一个告示：
本督现已莅宁，首在安民保商；设法维持市面，开设江苏银行；钞票流通行使，金融自无恐慌；典当钱业铺户，务即开市如常；如有造谣生事，查获惩罚照章。
P120
胡绍之11月3日致信胡适：
余居租界，固可无虑，惟经济问题，最为困难耳！。。。值此时局，借贷无门，典质十文不值一文，真无可奈何！家中屡嘱寄洋，实无以应。望弟在美一切用费极其节省，十二月前，须汇美洋三十元至申。。。以便转寄至家，庶可支持，否则将成饿殍。如或一时难以凑足此数，或向友人暂移应急。
11月17日又致信：
国内金融恐慌，已达极点，现在大都借贷无门，典质价贱，匪言能尽。前嘱寄洋至家一层，实处万难之地，否则，断不忍言。
P138
胡绍之10月29日致胡适家书：
上海各报馆生意甚形兴旺。望平街（今山东中路福州路至南京东路一段，清末民初为报馆街）一带人山人海，皆急于探求消息者。闻革军胜，则无不欣欣然以为喜；有谓官军胜者，则必迁怒于此人。如前日望平街人丛中有一无知者，闻革军大胜之言，微叹一气，后面之人，遽饱以老拳。事虽可笑，观此亦可见人心已大去矣。
P142
茅盾当时在嘉兴中学读书，与同学到东门车站等候上海过来的火车到站后向乘客购买其手中的旧报纸。
P143
张治中当时在扬州当警察，后来回忆道：
当时全国各地的光复运动，如火如荼，我卷在这一个狂潮热浪的漩涡里，也变成一滴飞溅的浪花。我觉得这样留在扬州站岗，根本不是办法，我就想到上海去。
P152
湖南学生左舜生：
当时有一件事我很不明白：清廷之防范革命，不可以说不严，但何以这些公然鼓吹革命的书报，既未遭受检查，也从来没有听说不许邮寄，而可以一一听其到达我们这样一个小学生的手里呢？我想，这绝不是由于清廷懂得什么尊重言论自由，或者只是由于它的懒惰和愚昧。
P156
景梅九回忆《国风日报》首开天窗：
除一版广告及社会新闻外，正面一版，全空白；却在上面排了一行二号字道：“本报从各方面得到消息甚多；因警察干涉，一律削去，阅者恕之！”这真灵验！这纸白报一出，人心更是汹汹不定。。。。。。警察先生觉得不妙，又赶紧来馆告诉编辑说：“除过靠不住的谣言，准你们登载就是！”
P161
赵尔丰在四川不仅封锁了外来消息，连官场内部也不允许信息流通，以致成都将军玉昆在家书中抱怨“四面电线不通，无从悬揣。日在闷葫芦一般，急不胜急。。。烦闷不必言之，终日五中焦虑如焚。”
P171
郭沫若：
中国人惯会造谣的伟大本事在革命运动上倒真是发挥了他的伟大的潜能。清廷，事实上是到第二年的二月才退位的，但在上海的报纸上，在辛亥年的十一二月便已经崩溃了。
P189
章太炎：《大共和日报》发刊词，1912年1月4日
民主立宪、君主立宪、君主专制，此为政体高下之分，而非政事美恶之别。专制非无良规，共和非无秕政。
P218
张勋的辩军在南京大肆屠戮剪辫百姓，搜刮民财，奸淫妇女。
英人苏古敦信函：
（南京）红十字会的人带来许多关于清军所作所为的可怕的传说。他们听说。。。。。。把大人小孩的辫子剪掉，然后把这些人作为革命党杀死。。。。。。红十字会的人还看见许多乱砍下来的辫子。
P219
等到南京被革命军攻克，抢劫财物的辫子兵来不及逃走的，被杀头，首级挂在树枝上，垂辫林立。从无辫者的被杀，此刻又轮到了有辫的被杀。
一位蒙古学生回忆：
沈阳城的城墙上悬挂着一排一排的没有辫子的人头，城门内站立着几十个手持枪刀、身穿灰衣、垂着大辫子的张作霖的喽罗，正在那里以凶恶的贼眼注视来往人的发辫，有时他们还叫人把帽子摘下来验一验。
P225
常熟临时政府剪发告示：
中华光复，百事更新。惟此发辫，起于满清，既碍工作，且害卫生。昔呼鞑子，编入戏文；今称猪尾，惹笑四邻。
上海剪辫告示（1911年11月11日）：
自汉起义，各省相应。凡我同胞，一律剪辫。除去胡尾，重振汉室。
P226
陈其美《禁止强迫剪辫告示》（1912年1月1日）：
通知民军人等，起义皆重文明。至于劝剪发辫，各界早表同情。。。。。。近闻各军兵士，未免过分热心，硬剪行人发辫，以致议论纷纷。责成各军官长，火速查禁无徇。
P249
冯玉祥谈南北和谈时的第三镇兵变：
许多文献中都众口一辞，说那是世凯预定的阴谋，故意制作出来，以为他不能到南京去的借口的。我觉得这未免太恭维了袁世凯，当时老袁对于部队哪有这样擒纵的能力。
P259
有学生回忆，初入北大，有一次在校园里，正好辜鸿铭走在前面，他们小声议论他的辫子，没想到他回头对他们说，别看我留着辫子，你们身后还拖着一条精神辫子呢。
下册
P1
武昌起义时，湖广总督瑞澂是鸦片战争时钦差大臣琦善的孙子。他的小妾廖克玉及其母是革命党的卧底，当时瑞澂对坚守武昌城还是逃出城外首鼠两端，廖氏母女劝他逃走，瑞澂遂在后花园挖了个洞逃上楚豫舰。城内群龙无首，遂被革命党人轻易占领。
宋教仁后来曾赞扬廖克玉为“民国西施”。
P4
恽毓鼎日记：
旧制督抚同城而治。。。。。。即今思之，湖北巡抚不裁，瑞澂虽逃，苟得一有胆力之汉巡抚，无难调遣标兵，居城定乱，何致一长官逃而阖城属员皆逃乎？
我国政制陋习，叠床架屋，清朝之督抚并设，犹如今日之市府市委、师长政委，皆双主官制。恽还要为其找合理性。
P5
瑞澂先逃上军舰，然后逃九江，再逃上海，从上海发电报给内阁：
以瑞澂衰病之身，一死诚何足惜；第念际此种族革命，以人之多寡为消长，在彼族方冀我族多死一人，即少一敌。
瑞澂看不到辛亥革命背后的政制交替，徒然理解为种族革命，且以此为借口为自己的怯懦行为辩解。
P11
恽毓鼎日记：
自贿赂盛行，朝廷唯以出财之多寡，为官阶之高下，故所用皆苟贱无耻之徒，首以收回本金为事。。。。。。吾恨诸疆臣，吾不能不痛恨执权亲贵也。
P15
安徽巡抚朱家宝被推为安徽都督后，贴出的安民告示落款为“安徽巡抚兼安徽都督”，舆论大哗，朱家宝只得取消安徽巡抚头衔，未几因兵变逃走。
P19
法国驻华武官高拉尔德致信法国陆军部长：
这个转变很好地说明了在中国人身上，除了他们个人的利益之外，对于国家政治并没有任何深厚的感情。
这话总结得有问题。并非人民对国家政治没有深厚感情，而是因为国家政治往往是一姓之政治或者一党之政治，因此没有必要投入个人感情。
P29
传说张勋的辫子军要来苏州，苏州人大为恐慌，当地保皇党叶昌炽深为不解：
张军即无纪律，论逆顺之理，总为王师，何以畏之如虎？
这是叶糊涂！什么王师啦，逆顺之理啦，根本一文不值。老百姓的福祉，高于一切政治上的道义。
P37
大鼎无端沸，无端算太平。人和风日煦，道重死生轻。铸错谁知悔，怀忠各盛名。病怀无所著，依恋夕阳明。
荣庆在清廷退位当日的诗，诗中缅怀陆钟琦、端方等自杀或被杀的疆臣。
P39
端方之死
端方入川前先到武汉，湖广总督瑞澂不愿一个地位相当的人留在自己辖地，因此催逼他成行。如果瑞澂不催他，端方不入川就不见得会死（武昌起义发生时岑春煊恰好路过武昌，平安脱险，更别说带着卫队的端方了）。
端方在入川路上，到资州后被时任四川总督赵尔丰阻拦。朝廷任命他为四川总督，这封电报被赵尔丰压下。如果他得知这封电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入成都，也就不会死于乱军之手。
护送端方入川的是湖北新军，武昌起义爆发后，这支部队归心似箭，又担心路上遭到当地川军堵截，因此决定斩端方，用他的首级作为回乡路凭。
郑孝胥事后总结，端方可以有两条路自保，一是不入川，假托入京奏陈方略，发个电报就动身，造成既成事实，到了北京之后再找人转圜，最终就不用去四川了。二是入川后驻兵重庆，把随行的鄂军派往成都或遣回湖北，另调其他部队保护自己。就算发生病变，重庆是大码头，至少有外国领事馆可以托身。
P50
咸阳礼泉，原名醴泉，汉宣帝时涌泉，其味如醴。隋置县，取名为醴泉，1964年简化为礼泉。
P57
武昌起义后，陆军大臣荫昌率北洋军两镇南下剿灭，刚到信阳，尚未入鄂境，荫昌就不愿继续南下，并把司令部设在火车上，前后各置一列机车，以便随时败退。
荫昌在火车上住了十天，不敢下车。一日有卫兵来报，三四百革命党直奔火车而来，荫昌立刻命令开车北逃，后来得知那只是百十个当地农民下地摘棉花。
P71
日本公使伊集院对庆亲王奕劻说：中国日患贫困，而公等此次所寄东交民巷之现银竟达2000万以外，即以我国正金行征之，吾确知其数过六七百万，乃一听国之危亡，绝不之助。
（银行应该为储户保密喔。。。）
此后袁世凯商请各亲贵捐助军饷，没有得到多少响应，捐得最多的庆王仅15万两。
也有论者认为这是袁世凯在搜刮清室亲贵的油水，然后再赶他们下台。
P80
汪精卫被捕后，固然因其胆略才气受到肃亲王善耆的赏识，但其得以幸存，背后有日本人的影响。日人西田耕一辗转告诉善耆：日本人不同意清政府处决汪精卫。这话也传到了摄政王那里。当时清室飘摇，一度考虑过迁往东北在日本人保护下延续政权，因此不敢得罪日本人，汪精卫得以保住性命。
P81
隆裕太后下达退位诏书，对赵秉钧等国务大臣说：予三年中深居宫中，不预外事。一班亲贵，无一事不卖，无一缺不卖，卖来卖去，以致卖却祖宗江山。。。。。。亲贵至今日，不出一谋，事后却说现成话，甚至纷纷躲避。只知性命财产，置我寡妇孤儿于不顾。
P97
黑龙会《时事月函》编辑北一辉：
革命运动的核心为留日学生。
看这些留日学生的干部们，他们的思想如同日本人，他们的神色也如同日本人，他们这种提起空枪准备抢夺敌军弹药而勇往向前跃进的动作也如同我们日本人啊。。。。。。日本的教育造就了中国的革命思想。
P125
辛亥革命爆发前，革命党人蒋作宾担任清朝陆军部军制司司长，极力主持整编军队，淘汰袁世凯、张之洞留下的旧式军官，如参革倪嗣冲、段芝贵，逼曹锟退休，撤换段祺瑞、张彪等人，代之以具有革命思想的军人（如吴禄贞、张绍曾、蓝天蔚等），将新军引向革命。
加上满清亲贵载涛、铁良、良弼等人也想肃清袁世凯的旧人，以留日士官生替代，给北洋军换血，因此对蒋作宾等人的做法大开绿灯。
P127
辛亥革命爆发后，蒋作宾在北京暗地支援革命军，压下了炮弹供给，导致北洋军抵达武汉前线后光有大炮，缺乏炮弹，为此耗费了一个多月，为革命军赢得了宝贵时间。
P141
清末旧军战斗力较弱，负责维护国内治安，相当于警察部队，而新军战斗力较强，相当于国防军。
辛亥革命中，各地清朝官吏猜忌新军，管制其军火弹药，反而加大了分裂，促使新军为自保而起义。
P192
清朝度支部曾发行纸币一百五十万元，在山西、河南、湖北等省军用，因人民不接受，不能通用，悉数解回京师。
相形之下，革命军那边大肆发行军票，商户为之困苦，见P258。
P193
1911年10月中旬，度支部向法国东方汇理银行、德华银行、美国财团以及汇丰银行商借一千二百万两一年期贷款，利率为8%以上。四国银行提出的唯一条件是赋予袁世凯同革命党议和的全权，并进行革命党要求的改革。
瞧瞧，西方敌对势力公然干涉我国内政！
P197
到了1911年12月中旬，列强改变了策略，英美德法俄日六国连约决定不借华债，也就是连袁世凯也不借。英国驻沪总领事表示：不向双方提供财政支持，骚乱会解决得更快。
事实的确如此，最后南北双方都濒于破产，只得议和。
P209
袁世凯之所以勒索皇室权贵，是因为“恐宫中内帑，留为后患”，逼得缺乏阅历的隆裕皇后把慈禧历年积蓄的金条都交了出来。
P246
法国驻华武官高拉尔德：
革命者。。。不能够征收已经被自己取消了的捐税，只得求助于他们的拥护者们半自愿提供的捐助。
北方向亲贵呼吁捐助，而南方则向百姓士绅谋求捐助。
P248
孙中山不愿让张謇、熊希龄任财长，不愿让伍廷芳任外长，而是交给自己熟悉的陈锦涛和王宠惠，原因就是在于后者便于驾驭。
P254
革命军财政困难，马相伯建议“将全国公私土地普换共和新契，田一亩征一角，地一亩征换契税四角，至少可得契税五万万元，足供军饷而有余，还不包括一切契纸费。”
这就是今天的印花税啊。
P255
锡金军政分府，即无锡、金匮两县组建的革命政府。
P258
江宁商务总会转达南京商人对南京临时政府发行的陆军部军票的不满：
盖此次纸币，由军人用于商等，固不敢不为收受，由商等转用于他处，则他处必以不能兑换及限制南京字样相推诿。而商等又无特别武力，足以强其接受，是明虽行用纸币，其实不啻吸收商等之现银与货物，而供公家之用者也。
P264
满洲收买案
孙中山向日本借款，目的是避免南京临时政府及军队瓦解，从而继续与北方谈判，否则就“只好在革命政府未倒之前，掌握机先，达成南北和议，将政权一时让与袁世凯，除此别无他策”。
日方通过三井物产表示，可以提供两个师的武器和两千万日元，条件是把满洲交给日本。
孙中山同意，要求资金在2012年2月17日前到位。但日方山县有朋认为满洲是日本打下来的，是日本的势力范围，没有必要花金钱收买，况且满洲尚不在南京临时政府掌握之中，只是一纸空文，因此拒绝了这一方案。
满洲收买案失败，南北议和达成。
P284
严复见黎元洪，严复认为中国人民程度不足，实行共和必多流弊。孙发绪答：
大致谓人民程度不足，由于无良政府以督率之，此次改革正欲增进人民程度而期渐进于完善。如谓程度不宜于共和，亦未必即宜于立宪。况立宪政体君主万世一系，彼有何功何德，而能永享尊荣如此？
P287
郑孝胥日记：
以利己损人久成习惯之社会，而欲高谈共和。共和者，公理之至也，矜而不争、群而不党之效也，此岂时人所能希望乎！
P290
南北双方走到对话桌上，以和平谈判解决政治危机，这是前所未有的新办法，在中国历史上尚无先例。
P300
法国驻华武官高拉尔德评价南北和谈：
贵族们缺乏高贵的感情，而人民则缺乏忠诚，这也许能够解释为何能产生一个没有激起什么感情而仅仅触及利益冲突的和平解决方案。
P308-309
张謇等起草清帝退位诏书，内有“由袁世凯办理”一语。袁为清臣，用“请”不妥；袁即将成为元首，用“命”也不妥。有人脱口而出“由”字如何，确实一字千金，不可更改。“由”字传递出政权转移的微妙之处。
据说隆裕皇后见到诏书，泫然流涕道：我和皇帝绝不以一姓尊荣，叫四万万人吃苦头。
P317
袁世凯用革命军拥有飞机，可以飞到北京轰炸皇宫来恐吓隆裕母子。事实上芝加哥华侨的确集资买了六架Cutis飞机，并聘请Wilcox为机师，年薪一万美元。这位机师带着太太与飞机一起来到中国，自称飞行经验丰富，但奉母命，不得凌空飞行，只能教练。而中国学员没有教练陪同又无法驾机上天，因此这些飞机成了摆设。
这位机师的借口真有中国特色，的确是入乡随俗。
P326
日本曾欲干涉中国革命，但被英国吓阻。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曾对英国公使朱尔典说：
如清国实施共和制度，并进而由此引起更大混乱，日本国不但在实质上将遭受甚大损害，而且在思想界亦必蒙受极大影响。。。。。。若坐视其狂妄恣肆，甚至坐视其实现共和制度，则将一发不知自制，甚或想入非非，以为万事均可按照彼等之意愿推进。其结果，必然是排外思潮更加泛滥，以致掀起回收利权之狂潮，动辄与外国人作对。
日本政客之敌视、鄙视中国，害怕中国革命成功的心态跃然纸上。
P328
袁世凯曾告诉黄兴，日本人一度着便衣进入内宫，与清廷商议阻挠革命。袁世凯曾在驻军朝鲜时亲见日本人出入王宫，推动大院君政变，挑起甲午战争，因此极为警惕，当即命令用他的部队替换清廷控制的禁卫军，并使用特别通行证，从而阻止了日本人进一步接触清廷。
袁说明知此举不免跋扈，是因为国家存亡所关，间不容发，实非得已。
P330
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匆匆于2012年1月1日夜里十点举行大总统就职典礼，是为了赶在这天改元，由阴历改为阳历，开始民国纪元。
P346
胡汉民：
“排满”二字之口号，极简明切要，易于普遍全国，而弱点亦在于此。民众以为清室退位，即天下事大定，所谓“民国共和”则取得从来未有之名义而已。至于实质如何，都非所问。
辛亥革命的排满主题盖过了共和主题，致使共和革命尚未圆满，人民就以为达到了目的。
P353
1911年11月，史迪威在中国游历时的感受：
中国是个对比鲜明地方，一方面中国像在搪瓷上的用翠鸟羽毛制作的精致饰画，由剪成淡蓝和紫红色的碎片粘贴而成；另一方面则是“水坑、泥巴、污垢、垃圾、破布，还时不时隐隐呈现那神秘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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