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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Dece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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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阅:幸运儿鲁智深和倒霉蛋宋江

闫红

小时候看过一篇童话,叫做《幸运儿和倒霉蛋》,幸运儿干啥都走运,倒霉蛋喝凉水都塞牙缝。如果要在《水浒传》里找出两位这么捉对,无疑就是鲁智深和宋江,他们干的是差不多的事儿,鲁智深得到福报,宋江惹下事端;鲁智深轻而易举地得道,宋江被他一心效忠的朝廷毒死。

不知道九泉之下,宋江若将自己与鲁智深做个对比,是否会有没处说理的委屈?

鲁智深绰号花和尚,却并非矮脚虎王英那等好色之人,众所周知,他是《水浒传》里难得地爱护女人、尤其是爱护漂亮女人的一位。其他人,要么对美女没概念,要么视美女为祸水,要么欺辱之,鲁智深在其中犹如鹤立鸡群。

其实宋江也救过女人,情节与鲁智深非常相似,只是鲁智深救过的女人,从此脱离厄运,宋江救过的女人,不是最后害了人家,就是被人家所害。

鲁智深救过的第一个女人是金翠莲。她和父母来渭州投亲不着,母亲忽然死了,偏她又被绰号镇关西的郑屠看中,索她做妾。说是要给她父亲三千贯,却只让她父亲写了收据,并未兑现,后来金翠莲被郑屠的大老婆撵了出来,郑屠倒叫店主人家看着这对父女还他钱,金氏父女愁苦哭泣,被鲁智深听见。

鲁智深当即给了他们十五两银子作盘缠,让他们回去收拾东西。第二天,鲁智深来到旅店,镇着店家,看金氏父女走远,转身去打死了郑屠。

他逃到雁门县,与金氏父女再度相逢,金翠莲已经是浓妆艳饰,她遇到良人,获得善待,衣食丰足。金老汉说,这一切“皆出于恩人。”

而宋江呢,他遇见阎婆惜时,她跟金翠莲处境极其相似,也是投亲不着,也是死了至亲——她爹死了无法安葬,她妈求到宋江这里,宋江帮她们出了丧葬费。如果这事儿到这里就完结了,阎婆惜只怕也如金翠莲对鲁智深似的,对宋江感激不尽。但宋江经不起阎婆的撺掇,收了阎婆惜做外室,又“于女色上不十分紧要”,把人家撂在那里。

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婚内寂寞的阎婆惜跟宋江的同事张三好上了,加上她任性贪婪,逼得宋江杀了她。但是,如果宋江情知自己“只爱学枪使棒”,不可能好好待一个女人,果断拒绝,哪有这一出?换成鲁智深,听到阎婆的主意,没准都勃然大怒了。

鲁智深救下的第二个女人是桃花村刘太公的闺女。桃花村附近有个桃花山,山上有伙强人,头领叫周通,看上了刘太公的女儿,要强娶她做压寨夫人。鲁智深听闻此事,对刘太公自称善于说因缘,能劝周通回心转意,冒充新娘睡在新房里,待那周通来了,抓住就是一顿好打。

后因周通的合伙人之一李忠是鲁智深的故人,周通与鲁智深也算不打不成交。俩人言和之后,鲁智深殷殷相劝,口称“周家兄弟”,说:“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养老送终,承祀香火,都在她身上。你若娶了,教他老人家失所,他心里不情愿。依着洒家,把来弃了,别选一个好的。”周通满口答应。

刘太公的闺女最后嫁给谁不得而知,但起码鲁智深帮她圆满地逃过这一劫。

宋江也从山寨土匪手中救过女人,也姓刘,是清风寨刘知寨的老婆。这刘知寨的老婆被好色鬼王英抓住了,欲行非礼,宋江考虑到刘知寨是花荣的同事,又顾虑她“是朝廷命官的恭人”,一定要王英放了她。

王英不得已答应了,这女人却非善茬,后来在观灯的人群里发现宋江,告到老公那里,害得宋江花荣都被官府擒拿,作者写得也真叫讽刺。这故事还埋下伏笔,宋江自认要对王英有个交代,强迫女中豪杰扈三娘嫁给这个好色鬼,成为宋江干的亏心事之一。

到此时鲁智深与宋江善行之差别已可见得分明,鲁智深无意行善,他临死前写的颂子里,谦虚地说:“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他只是有恻隐之心,见不得操蛋的事儿。听说金翠莲的遭遇之后,他气得晚饭都没吃,愤愤地睡了。

在那个年代里,女人是弱者,美丽而背景不够强大的女人,尤其是弱者中的弱者,她们总是处于被掠夺被欺辱的危险中,于是,可巧不巧地,成了鲁智深首要救助对象。

至于他救林冲,自然纯属兄弟情义,但也不能否定,林冲外表神勇,内心乏力,又有在体制内的拘泥,最容易成为乱世的受害者,鲁智深对这个兄弟,有敬有爱有疼惜。

却有一种阴谋论,说鲁智深暗恋林冲的老婆,连一些很严肃的学者都愿意采用此说,理由是,鲁智深与林冲梁山再见时,对他说:“洒家自与教头别后,无日不念阿嫂,近来有信息否?”

乍一看,确实像是那么回事,可是,只要换一种断句法,意思就完全不同:“洒家自与教头别后,无日不念,阿嫂近来有信息否?”这就是朋友间正常的关心了。我不知道这些学者们为何要这样厚诬古人,也许他们是出于好心,要给鲁智深过于简单的生活增加一抹桃色?

扯远了,再来说宋江,他忠厚的外表下,实则有一种睚眦必报的凶狠。比如梁山人劫了法场之后,本欲赶紧撤退,宋江却觉得没有杀掉黄文炳,难消他心头“这口无穷之恨。”

晁盖说对方已有防备,再去很是危险。不如先回山寨,以后再来,宋江坚决不干。他们最终抓住了黄文炳,宋江的心腹小弟李逵用尖刀先从黄文炳的腿上割起,拣好的,就在炭火上炙来下酒,割一块,炙一块。“无片时,割了黄文炳,李逵才把刀隔开胸膛,取出心肝,把来与众头领做醒酒汤。”

宋江与杀人魔王李逵如此投缘,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行善,对于“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的宋江来说,更像是他下的一场大棋,在救助两个女人的过程中,我们都能看到那欲望的藏头露尾。

但是这里又出现一个问题,不管是没心没肺,还是在下棋,救人总是没错的。没心没肺就得福报,想得多点就结恶果,这样不但不科学,也有诛心之嫌。但中国式的道德审美,是要问动机的,动机不对,其他就全不对了,偏偏宋江,又是一个动机先行的人,这种情节设计,暴露了作者的褒贬之心。

救助这两个女人,只是宋江无数乐善好施的光荣事迹的一部分,在他做这些事之前,他“及时雨”的名头就远播江湖,连身在浔阳的李逵,都老惦记着要去找他。

这又有不可解处,《水浒传》里,善待八方宾客的还有柴进卢俊义等人。柴进系大周柴世宗子孙,属豪族贵胄,卢俊义是北京的土豪,都没有宋江这般声名。声名是用钱铺底的,宋江本人不过是个押司,一小吏也,他父亲宋太公“守着些田亩过活”,就算是个大地主,但也支撑不了宋江如此宏大的公益事业啊。

说到底,还是宋江做得更用心,他不但肯花钱,还肯花时间,态度极好:“但有人来投奔他,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相形之下,柴进起初善待武松,后来庄客一挑拨,他就逐渐疏淡了武松,简直是始乱终弃。

“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还不择人高下,这境界,只有菩萨才能达到吧,但菩萨无心,宋江有心,从他接济李逵的过程就能看出这一点。

他跟李逵第一次见面,就在他身上花了八十两。第一笔十两银子,是李逵强跟店家借钱,宋江听见,自己拿出银子来给他。戴宗阻拦,因这十两银子不算个小数字,宋江跟武松结拜为兄弟,临走时也就送了他十两银子而已。

第二笔二十两银子,是李逵惹下事端,他代李逵赔偿人家,连戴宗都替宋江心疼,宋江只是一笑了之。

最后跟李逵告别时,他又取出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子送给李逵。为何宋江对李逵厚爱至此?当初给李逵十两银子时,他说是看李逵是个忠直汉子,到了给那五十两银子时,他已经目光如炬地判断出,李逵会因为他想吃一口鲜鱼汤,跟张顺打作一团,浸得翻白眼,将来必有大用,所以有这大手笔的追加。

我曾说李逵如藏獒,凶狠、易收买,智商低、只忠诚一个主人,这样的人,是值得胸怀大志如宋江者投资的。宋江即将被刽子手行刑时,也正是李逵举着板斧跳下来,将那两个刽子手砍翻。

相形之下,武松更像狼,即便俯首帖耳,还是有一种“养不熟”的气质,更适合结交,给巨额银两,反而尴尬。

鲁智深没有宋江这般手笔,他给过金翠莲十五两银子,给过流放途中的林冲一二十两银子,还给了差点没被他打死的公人三二两银子,也算恩威并施,要他们不要跟林冲为难。

钱虽不多,于鲁智深却是倾囊而出,救济金翠莲时,他身上只有五两银子,居然就跟刚刚见面的史进开口借钱。他觉得扶危济困是天经地义,便是借钱也坦然。史进的师傅李忠摸出二两银子,还被他嫌少,嫌对方不爽利,又丢还了回去。

在捐款这件事上,宋江胜在数字规模,鲁智深胜在自然洒脱。他只管任意而行,没那么多弯弯绕。

宋江弯弯绕多,是因为他惦记的东西太多,当年宋江杀掉阎婆惜,雷横朱仝带公人去他家抓他爹宋太公,宋太公出示了一纸凭执文贴,说是数年前就告了他忤逆,将他出籍。书中说道:“原来故宋时,为官容易,做吏最难……那时做押司的,但犯罪责,轻则刺配军州,重则抄扎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恐连累父母,教爹娘告了忤逆,出了籍册,各户另居,官给执凭公文存照”……

听起来这个押司做得真是苦逼,宋江何苦来哉?有人说这里面大有油水,但是他早就许下王公一副棺材,还要等晁盖送来金子,才有兑现的可能,不像常有进项。究其原因,只怕还是因为,除了做押司,他也没其他晋升渠道,读书不行,背景一般,可他又那么想上位。

晁盖劫了生辰纲,伤了何观察,又损害了军官人马而被官府通缉,宋江给这个心腹兄弟通风报信,心里并不认同:“如此之罪,是灭九族的勾当。虽是被人逼迫,事非得已,于法度上却饶不得。倘有疏失,如之奈何?”他的思维还是体制内的。

杀了阎婆惜之后,他一度逃走,却被父亲骗回家去。宋太公说怕他被人撺掇落草,做了不忠不孝之人。正好朝廷册立皇太子大赦天下,将犯了大罪的尽减一等科断,他死罪可逃,不如还去坐牢,宋江也觉得这是条出路。

他被刺配浔阳,途中路过梁山,晁盖等人邀他落草,他断然拒绝。说“这等不是抬举宋江,明明是苦我……父亲明明教训宋江,小可不争随顺了,便是上逆天理,下违父教,做了不忠不孝的人在世,虽生何益?”

他来到浔阳,在戴宗和李逵的照应下,日子过得不错,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爱因斯坦说:“我从来不把安逸和享乐看作是生活的目的本身,这种伦理基础,我叫它猪栏的理想。”宋江同样无意于当一头哪怕是特立独行的猪。

坐牢只是个门槛,他必须跨过这道槛,才有重拾光宗耀祖梦的可能。如今,牢是坐了,梦想却遥遥无期。他想到:“我生在山东,长在郓城,学吏出身,结识了多少江湖好汉,虽留得一个虚名,目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利又不就,倒被文了双颊,配来在这里!”

心中虽然悲伤,对未来仍有痴念,看到白粉壁上有很多先人题咏,寻思道:“何不就书于此?倘若他日身荣,再来经过,重睹一番,以记岁月,想今日之苦。”他用想象中的辉煌未来安慰自己的现在,遂作《西江月》一首: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哪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写完意犹未尽,又添了四句诗:“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湖谩嗟呼。他年若得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这几句诗词,先是志存高远,随后恼羞成怒,另一个小吏黄文炳单看出诗中的反心,却没看出一个心向主流的人,被辜负的的委屈。黄文炳自以为挑唆蔡九知府杀掉宋江,就能将即将发生的谋反扼杀在萌芽状态,却不知,这种粗暴的工作作风,将一个本来可以拉拢的人,推向了反面。

等到宋江被抓起来,被判斩首,又被梁山人劫了法场,他对主流的向心力再强,也无法不落草于梁山了。吊诡的是,他本来是为了走主流道路而广结善缘,却没有被官方认可为“郓城好人”,倒是在黑社会中,及时雨的名声成为他的核心竞争力。

梁山人看中的是他的善良吗?当然不是。他若真是一个大善人,如何镇得住这鱼龙混杂的群体?他们会为那名声而对他高看一眼,不过是觉得,这是一个尊重他人利益的人,跟着他,有肉吃。

时运凑巧,晁盖被毒箭射死,宋江成了梁山一把手,但他的志向不仅于此。而且请不要忘了,宋江的爹也在梁山上,宋老爹以前那么反对宋江落草,价值观那么主流,现在跟他在梁山上,即便享尽尊荣,心中也未必快活。

梁山一把手宋江,仍然在路上,他最终的目的地,还是体制内。他殷勤地招待高俅,认低服小;进京走李师师的门路——梁山人虽然看不起女人,可不敢看不起皇帝的女人;他费尽苦心终于被招安,又接下最苦最累的活儿,打辽军,征方腊,兄弟们成拨地死去,他也曾难过,但心中一团热中之火始终不灭。

在关于武松的那篇文章里(请参阅《潘金莲为何撩不到武松》),我曾提到过宋江与鲁智深的一段对话,这里不妨再摘抄一回。

征伐方腊之后,宋江邀请擒拿住方腊的鲁智深进京,“图个封妻荫子,光耀祖宗,报答父母劬劳之恩”,鲁智深拒绝了:“洒家心已成灰,不愿为官,只图寻个净了去处,安身立命足矣。”宋江又劝他到京师找个名山大刹,当个僧首,“也光显宗风,亦报答父母”,鲁智深只道:“都不要,要多也无用。只得个囫囵尸首,便是强了。”

那时梁山一百零八将死去了近四分之三,宋江还梦想着“封妻荫子,光耀祖宗”。他劝鲁智深的那些,实则也是对自己未来的规划,这些年来,他付出多少心血,忍受多少惊吓煎熬,搞定多少难缠的下属,不抛弃不放弃,就是为了在主流社会里出人头地。

以这样的代价,他换得了“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的官职,得偿所愿,衣锦还乡。

半载之后,宣和六年首夏初旬,他在楚州任上,朝廷忽赐御酒,他饮下便觉腹痛,知道自己着了道。他叹道:“我自幼学儒,长而通吏,不幸失身于罪人,并不行半点异心之事,今日天子轻信谗佞,赐我药酒,得罪何辜!”

就在这种时候,他还想到李逵一旦知道,必然再去哨聚山林,“把我等一世清名忠义之事坏了”,他连夜唤来李逵,在被朝廷毒死前,做了最后一件效忠朝廷之事,把李逵也给毒死了。

宋江这辈子太不容易了,殚思竭虑,如履薄冰,最后依旧万事成空。他心有不甘,托梦给徽宗,徽宗查清实情后,也只是将下毒的高俅、杨戩大骂了一顿,追封宋江为“忠烈义济灵应侯”,我不知道,对于这个结局,宋江满意否?

相形之下,鲁智深活得实在太容易,他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大踏步地朝前走,管他风动还是幡动,反正他的心不动,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从未有无谓的内耗。他活得至情至性,离去时,也是一片开阔明净。

在钱塘江边的六和寺里,鲁智深听到潮声,心中突然大悟,记起智真长老付与他的四句偈言:“遇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已到,便叫僧人烧汤洗浴,他“写了一篇颂子,去法堂上捉把禅椅,当中坐了。焚起一炉好香,放了那张纸在禅床上,自迭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自然天性腾空。”等宋江到来,他已经坐化了。

鲁智深与宋江,是两种不同的活法,鲁智深是一个理想中的人物,始终保持真性,从未陷入无明,从渭州到开封到梁山,他永远是轻装上阵,丢了官衔也不怕,遭到通缉也无悔,只活在当下里。而宋江是更多人的代表,我执太深,欲望太多,总想迎合或算计命运,却被命运所弄。作者无疑对这类人是不以为然的,但是,我却隐隐也怀疑,在对宋江的刻画里,也有作者的自嘲。

鲁智深与宋江都是因为女人,从公职人员变成通缉犯,再几经辗转上了梁山,却能相安无事,互相不能影响对方的价值观丝毫,真是人各有命。倒是在许多年后,鲁智深不经意中解脱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红楼梦》里的贾宝玉。

当时宝钗过十五岁生日,因是将笄之年,贾母与凤姐都很重视,在家中摆酒搭戏台,比以往给黛玉过生日更为隆重。

黛玉便不自在,宝玉心中有数。偏巧宝钗知道老人喜欢热闹戏文,老点些《西游记》《水浒传》里面的唱段。宝玉作为一个叛逆的年轻人,大概觉得这些老套得跟《北国之春》差不多了,加上为了讨好黛玉,他忍不住奚落道:“只好点这些戏。”

宝钗应对从容,说:“你白听了这几年的戏,哪里知道这出戏的好处,排场又好,辞藻又妙。”宝玉说:“我从来怕听这些热闹戏。”宝钗道:“要说这一出戏热闹,你还算是不知戏呢……是一套北《点绛唇》,铿镪顿挫,韵律不用说是好的了;只那辞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得极妙,你何曾知道。”

宝玉大为好奇,求她念来,宝钗随口诵道:

“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这支《寄生草》,替宝钗征服了宝玉,他忘了初衷,喜得拍膝画圈,又赞宝钗无书不知。看得黛玉直翻白眼,对他说:“安静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

这段唱词,在宝玉心中盘桓良久,后来他在黛玉湘云之间斡旋,碰了一鼻子灰。他心中郁郁,袭人劝他随和点:“岂不大家彼此有趣”,宝玉说:“什么是‘大家彼此’!他们有‘大家彼此’,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不觉泪下,再细想这句意味,不禁大哭起来,写了一个偈子,又作一首词,其中有这样的句子:“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词里有他的坏情绪,也有少年人故作的一种看破。

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在“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中,只能读出孤单与绝望。那时的宝玉如宋江,我执过甚——虽然指向完全不同。他想青春不老,希望永远春暖花开,想要所有女孩子的眼泪,他为此处心积虑,日夜忧心,但想要的那些,却与宋江梦寐以求的那些一样,都难免灰飞烟灭。

要到等到繁华凋零,家园弃毁,心爱者死去,在大伤痛中必须寻一条生路时,才能读出超脱,读出不带悲伤的孤独,读出人生原本就是赤条条地来,再赤条条地走,不必、也不能有太多牵挂。

鲁智深与贾宝玉,一个粗犷豪迈,一个诗意栖身,最终,却是鲁智深启悟了贾宝玉。在经历了一场场丧失之后,“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定会成为八十回后,救了贾宝玉的那句话,宋江,却至死不悟,这是眼界使然,也是灵性的差异。

执象而求,咫尺千里。廓尔亡言,才得花满春枝。《水浒传》与《红楼梦》的这样一次交汇,来得十分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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