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阅:伊朗人民唾弃回教神的历史原因
沈默克 七使
伊朗国内局势持续发酵。在当局武力镇压之下,反政府示威仍未平息,继续蔓延至全国各地。
伊朗属于雅利安人,不属于阿拉伯人
这次伊朗示威与过往大异其趣。在于示威者除了反对鲁哈尼的世俗政权之外,还公然反对“精神领袖”哈梅内伊本人及其所代表的伊斯兰主义、什叶派神权统治。
他们喊出了一个口号:“我们是雅利安人,不拜阿拉伯神!”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伊朗历来信奉回教,一直都是“阿拉伯”的一份子。不过,这个印象是全然错误的。
以下我们粗线条回顾一下伊朗的真实历史。
伊朗和印度人原来是一个民族,他们自称为雅利安人。学术界称之为“印度-伊朗人”,或“印度-伊朗语族”。
约莫在公元前2000年,印度-伊朗人发生部落分裂,一支进入北印度,称为“印度-雅利安人”,一支进入伊朗,称为“伊朗-雅利安人”。
印度-雅利安人逐渐征服了那迦人、达罗毗荼人等土著,为了延续征服者统治,发明了种姓制度,高种姓婆罗门、刹帝利称为“雅利安人瓦尔那”,低种姓称为“达萨瓦尔那”。北印度被称为“雅利亚伐尔塔”(Arya-varta,高贵者居住的地方)。
雅利安人进入伊朗的一支,最初发展得不如印度雅利安人顺利。因为这里有古老强盛的埃兰王国。直到公元前700年左右,伊朗-雅利安人中的米底部落崛起,创建了米底王国,在公元前609年灭亡了极度凶残的亚述帝国。
公元前585年,米底国王将女儿下嫁给了贵族阿契美尼德家族,生下居鲁士。居鲁士长大后起兵推翻了米底王朝,建立了阿契美尼德王朝。居鲁士效仿亚述的中央集权制度,建立常备军,东征西讨,开启了波斯帝国时代。其疆土东起葱岭、西至巴尔干半岛、北逾高加索山脉、南抵埃塞俄比亚,国土面积达70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统治70个民族1800万人。
之后波斯被希腊战败,伊朗进入“希腊化时代”。之后伊朗的帕提亚人推翻希腊统治,建立了帕提亚帝国(又称安息帝国)。之后帕提亚又被萨珊帝国取代。萨珊王朝从公元224年到公元651年,国运长久,一共统治了四百多年。其间与罗马帝国多番龙争虎斗。萨珊重骑兵对罗马的重步兵威胁极大,曾在260年俘获罗马皇帝瓦勒良,强迫其跪着作为波斯皇帝跨马上鞍的垫脚。一百零三年后,另一位罗马皇帝尤利安又在与萨珊王朝军队作战时,被标枪刺穿肝脏阵亡。
萨珊帝国末年与拜占庭帝国争雄未果,反令自身国力持续衰弱,权力也旁落在军阀手中。当阿拉伯人出现在边境时,萨珊再也无力抵挡,一溃千里。
阿拉伯人入侵伊朗时,萨珊王朝末代皇帝亚兹德格尔德三世向中国的唐朝要求军事援助,惜乎被唐太宗所拒绝。亚兹德格尔德三世被杀害后,其子卑路斯东奔到吐火罗,再次遣使向唐朝求援。唐高宗于是派特使入西域,于阿富汗成立波斯都督府,封卑路斯为当地都督,后又册封为波斯王,统辖原来萨珊王朝的东部领土。
与梵语一样古老的阿维斯陀语中,伊朗人自称阿伊利亚人(Airiya),到了古波斯语则变化为阿利亚人(Ariya),到帕提亚时期的则变化为雅利安人(Aryan)。到萨珊王朝时期,便将“雅利安/伊朗”一词简化为“Ir”或“Er”,表示群体时则加上词缀“an”,于是就变成了“Iran”或“Eran”。
因此,今天“伊朗”这个词,实际上就是“雅利安”的意思。
古代伊朗人并不信仰阿拉伯的“安拉”。他们有自己极其古老的宗教——祆教,或称琐罗亚斯德教。今天的学者们,把祆教的先知琐罗亚斯德定为公元前一千多年的人。但在古希腊的传说中,琐罗亚斯德生活于特洛伊战争前五千年,亦即公元前六千二百年左右。由此可以想见,祆教信仰可能是史前印欧人的原始信仰(所谓“印欧人”,即“印度-欧罗巴人”,是学界对白种人的统称)。
2013年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曾发现了公元前500年的拜火教遗址。
希腊考古学家在土库曼斯坦的Gonur Tepe发掘出一个宫殿和火坛,又发现了大麻、罂粟和麻黄碱的混合物,这就是印度吠陀经、伊朗阿维斯塔经理记载的苏麻、豪麻。因此认定这是祆教的遗存。Gonur Tepe遗址的绝对年代在公元前2000~前2500间。
雅利安人分别进入印度和伊朗后,原先统一的火祆教信仰也发生了变化。
伊朗火祆教的主神叫阿胡拉·马兹达,是雅利安游牧部落三位合称阿胡拉(Ahuras)的神祗中的一位。其他两个阿胡拉是密特拉、阿帕姆·纳帕特。
而阿胡拉在印度的叫作“阿修罗”。众所周知,阿修罗是印度吠陀教中的魔鬼。
伊朗火祆教的魔鬼共称是“德弗”(Daevas,英文魔鬼Devil的词源)。而“德弗”在梵文中的相应词是“提婆”(Devas)。众所周知,提婆是吠陀神话中天神的共称。著名的“帝释天”就是出自提婆。
这就是伊朗和印度神话中奇特的“神魔颠倒”现象。
伊朗火祆教与基督教还有一个渊源。伊朗地区被希腊化之后,从原始火祆教中分离形成了一种新的信仰:密特拉教。在公元2、3世纪密特拉教一度鼎盛,曾与基督教争夺信徒。耶稣本人的生日是不可考的(新约和诺斯替文献并无记载),现存的12月25日据称其实是密特拉神的生日。
火祆教是阿契美尼德、萨珊两朝的国教。阿拉伯经过三十多年时间才逐步征服了波斯。之后又花了两个多世纪,才使伊斯兰教成为“国教”。原来的火祆教信徒,分成两大部分,一部分流亡印度,另一部分跑到伊朗中部的亚兹德平原。这里是萨珊人的故乡,气候恶劣,周围是盐碱沙漠,阿拉伯人起初并不愿意到此居住。火祆教的祭司长隐居在这里的吐卡巴特村,而古圣火则藏匿在吐卡巴特村和沙里发巴特两个村的小泥屋里。
在波斯灭国、火庙被洗劫摧毁之后,圣火在伊朗环境恶劣的亚兹德村庄里又继续燃烧了一千年不曾熄灭。
尽管在十八十九世纪,伊斯兰教徒加强了亚兹德地方祆教徒的迫害,二十世纪初还曾发生过屠杀,但沙里发巴特村没有一个人改信伊斯兰教。到了60年代,这个地方只剩下最后七百个祆教徒了。
20世纪初,波斯人礼萨·汗发动政变,推翻了突厥人的卡扎尔王朝,建立巴列维王朝。所谓巴列维(pahlavi),实际上就是古代“帕提亚”(parthia),“帕提亚”是“巴列维”在西方拉丁文史料中的拼法,“巴列维”则是其本地语文中的拼法。古典汉语译作也作“钵罗婆”。
1925年,礼萨·汗改元登基,是为巴列维一世。巴列维一世十分敬佩土耳其的凯末尔,模仿凯末尔进行了改革。如废除伊斯兰教法,创设宪法,要求男子和妇女一律改穿欧洲服饰,并取消头巾,改戴“巴列维帽”,禁止女性戴面纱。
二战爆发后,巴列维一世因不愿与轴心国绝交,于是退位,由其子巴列维二世继任。
巴列维二世登基后,大力发展经济民生。借助石油资源,伊朗在六十年代经济腾飞,一度成为“世界第九富国”,国内60%以上的人有自己的房子。1970年代中期,伊朗的人均收入已达2500美元(以金价换算相当于现在2.6万美元)。
1971年10月,巴列维二世举行纪念波斯帝国建立2500周年庆典。
在号称“波斯之都”的波斯波利斯,多达数千人的游行队伍装扮成古代波斯士兵浩浩荡荡而行。另一处古迹帕萨尔加德被誉为“波斯花园”,这里有古代波斯国王居鲁士的陵墓。巴列维国王在居鲁士陵墓前发表演说,说:“安息吧,居鲁士,因为我们已经醒来”,宣布自己是居鲁士大帝的继承者。
用金融时报的说法就是:“过去,穆斯林们以默罕默德出走麦加为元年,如今,巴列维国王要求以居鲁士大帝登基为元年。”
巴列维的动机甚明矣。这是要唾弃伊斯兰教,接续居鲁士、大流士和琐罗亚斯德教的雅利安-波斯传统。这是要用波斯民族主义颠覆一千年来阿拉伯人、突厥人强加于伊朗-雅利安民族头上的伊斯兰极端魔咒。
可惜,巴列维的民族主义+现代化进程,被暴怒的毛拉和苏联携手破坏了。
巴列维治下,颇有自由主义色彩,无法根除苏联的渗透。当时伊朗境内有几十支苏联支持的伊斯兰游击队,到处发动恐怖袭击。另一方面,霍梅尼为首的毛拉们在城市大肆掀起游行示威,搞得局势混乱不堪。最终,支持巴列维的美国右翼总统尼克松因水门事件下台,新上台的卡特是个民主党白左,完全放弃了对巴列维的支持,使得苏联-伊斯兰武装日益猖獗,巴列维黯然流亡,霍梅尼回国摘桃子,欣然重建突厥时代的神权统治。
伊斯兰主义和民族主义,谁会笑到最后?
有些自媒体不停散播一种观点,认为伊朗什叶派垮台,会令中东逊尼派独大,沙特的瓦哈比教派更肆无忌惮。这套调调实际上是西方白左力图维持绥靖现状的借口,所以欧洲诸国领袖噤口不言,各大媒体还在群嘲特朗普过激,会导致中东失控。
我们必须明白,伊朗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是改变伊斯兰世界神权化现状的突破口。经过毛拉们接近四十年的极端统治,今天的伊朗人民终于受够了。由于伊朗网络管制不算严密,大多数伊朗年轻人能够接触西方资讯。美国近年保守主义重振旗鼓,并在穆斯林意识形态进侵下复兴了民族主义。特朗普总统最有力的支持者,除了福音派基督徒,还有民族主义生力军。美国的民族主义之风吹到欧洲,也吹到了伊朗,这才有恰巴哈尔等地青年在游行时高喊:“伊朗是我们国家,居鲁士是我们先祖!”“我们是雅利安人,不拜阿拉伯神!”等口号的现象发生。
被伊斯兰极端主义长期禁锢的国度,也许民族主义复兴是最为有效的祛魅手段。恰恰在这方面,伊朗人比突厥人有优势得多。突厥人早就忘记了他们的远古天神了,但全世界都还记得,伊朗人的宗教原来不是伊斯兰教,而是祆教。伊朗人的神原来不是安拉,而是阿胡拉·玛兹达。伊朗人的先知原来不是穆罕默德,而是琐罗亚斯德。伊朗人的传统也不是阿拉伯或突厥的传统,而是雅利安和波斯的传统。
只要美国和西方坚决介入,巴列维式的世俗政权便会在伊朗重现。与固步自封、奉行伊斯兰教法、动辄以核弹威胁欧洲的什叶派神权统治相比,一个坚强可靠的世俗政权,才是文明世界的真正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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