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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Dece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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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阅:瓦岗李密为什么会失败?

沉鳞

终于有时间了,好好谈一下李密这个人。以成败而论,李密难称英雄,大家谈起他的第一印象,甚至很多人还以为是陈情表那位。而实际上,曾经一度主导隋末局势,参与杨玄感首义的元勋,屡仆屡起,胸怀天下的这位李玄邃(一说字法主,但我总感觉听起来像宗教人士),却或多或少被大家所遗忘,很多时候竟然与梁山泊好汉相提并论,不得不说是历史的遗憾。而这种遗憾,在同时代人那里,就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比如魏征,曾经为李密出谋划策,也有过关键性的进言,但不被采纳,才有了对王世充的大败亏输。在《隋书》中,从魏征饱含深情的描写可见一斑。梁启超曾说:“《通鉴》之叙事,令人感动。”这种感动的由来,是对于家国天下,历史沧桑的一种深刻感怀,同时司马光的文风实在大气磅礴。而在隋书之中,更多了一层对故主的怀缅与追思。在魏征的笔下,李密的形象如同圣王,李密传一篇的文学价值自不待言,然叙事之背后,更加令人唏嘘,对我个人而言,在其中得到的感动之情,并不比资治通鉴要少。从魏征的生平行迹来看,他对于唐太宗,一直是不太感冒的,很多时候的犯言直谏,并非性格如此,也可能有一层嘲弄与不屑之态,这种态度是贯穿始终的,所谓君臣相得的传说,可能并不是魏征所喜欢的。

杨玄感首造之时,李密献上中下三策。上策长驱至蓟,中策西行入关,下策直取洛阳。但杨玄感说,君之下策,乃上策也。选择了下策,不出李密所料,消息走漏,援兵四集。前有坚城,后有追兵,无奈改为中策,但是为时已晚,追兵紧随其后,根本没有时间经略关中,最终被追及于皇天原。期间杨玄感想上尊号,李密劝谏:昔陈胜自欲称王,张耳谏而被外;魏武将求九锡,荀彧止而见诛。今者密欲正言,还恐追踪二子,阿谀顺意,又非密之本图。何者?兵出以来,虽复频捷,至于郡县,未有从者。东都守御尚强,天下救兵益至,窃为公危之。可见李密在杨玄感的阵营,是不处于核心决策圈子的,进言之时还怕有杀身之祸,语气不能再委婉了。尽管如此,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称帝时机未到,只会加速败亡。李密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知无不言,可惜李密一直被玄感所提防,曾有吾与子孰后先之问,李密的才能,玄感是非常清楚的,欣赏之余,又有了一层忌惮,导致局势一直在向李密所不愿意的方向去发展,除了最初的战略规划与称帝之谏,再没看到其他记载,可是李密一直不离不弃,直到最后兵败,也没有抛弃玄感这个朋友,最后被捕。

一般来说,到了这一步,作为个体的政治生命以及肉体生命,将被毫无疑问地终结,李密的一生,也该到此为止,最后成为吴广的下场,为天下笑。但是这个时候,却有了死中求生的机会,可能是隋炀帝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但是这样说不通,李密曾为郎中,侍于殿前,杨广觉得他视瞻非常,相貌非常人,想处死他,李密及时察觉并开溜。不管怎么说,李密从关中被押解到杨广的行在,在途中伙同众人收买守卒,利用守卒的不备,灌醉了之后逾墙而出。作为天字第一号反贼,能这么轻松逃脱简直儿戏,守卒再怎么贪财,也犯不上冒着九族诛杀的风险。其中的曲折经历,必然有幽微难明之处,史书中的描写是无法触及的,比如太史公描绘赵高密谋,有声有色,但无疑是根据后来的表现加上的附会之言,不足采信。魏征既然是李密部下,其中经过应该有所耳闻,但孤证也不足采。从开始的必死之心:吾等之命,同于朝露,若至高阳,必为鉏醢。到逃出生天,其中的经历可能精彩程度不亚于肖申克的救赎,后人也只能发挥想象了。如果玄感没有绝望,借助部下之手自杀,后来的结果也可能大不相同。

从逃脱后到投奔瓦岗的这段时间,李密一直在隐居,还留下了一首五言诗,诗中以樊哙,萧何自比,而刘邦在哪?以前是玄感,但是昔人已殁,明主难求。可见李密对自己的定位是比较清楚的,允文允武,不管做萧何,还是樊哙,李密都能胜任,可惜后来历史把他推到了不擅长的领袖位置,说不擅长,也是相对而言,他依然靠着自己的智谋化解各种危机,渐渐做大,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这段时间很短,但对于李密来说,也是一个反思的机会,但是前路漫漫,李密孤身逃亡,风声鹤唳,其中的落魄自不待言,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说,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大丈夫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就像桓温说,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圣人不空出,贤者不虚生,人之一生,转瞬即逝。当时都传刘氏当王,李密改名换姓,变作姓刘,既然贤主不出,那我便当仁不让,而且王者不死,也在李密身上应验。这句话可能是个悖论,能做帝王的,当然不会在称帝前就死去,而没死之前,你也肯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图为帝王”,这话颇有洗脑效果,但是逻辑上是不通的。很多人把他当做勉励自己的精神信仰,既然我多次大难不死,是不是意味着,我就是天命所归?称帝,可谓是中国人的终极理想了,可是亿万人之中,只有一个,没有极高的气运和天赋,下场就是像宇文化及,被“折杖驱之耳”。

刘禹锡诗云: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所谓的粪土万户侯,不过如此,至于一生再贬,在凄凉之地耗尽一生。真正的战士,从来不会向命运低头,只不过刘禹锡的武器是笔,而李密的武器是剑。儒者所谓的得君行道,在李密看来,我即是君,我就是道。旧唐书说:狂哉李密,始乱终逆。作者可能认为,造反不难,难的是造反一辈子,可惜后人只见其狂,不见其志。杨玄感有“痴儿”之名,此二人一痴一狂,倒是相映成趣。

李密投奔瓦岗之后,被人认出是杨玄感旧部,建议翟让除掉他,以免招来朝廷的讨伐。当时翟让才一万人,最大的志向不过是守在运河附近,抢来往商船而已。在李密看来,是“求食草间”,不过小盗。从后来的发展轨迹来看,李密为翟让做了三件事,迅速让翟让从一介山贼,摇身变为隋末第一大割据势力。由于下方全程高能,当初迷迷糊糊看到此处,瞬间清醒。第一步,李密自荐,去游说群盗,期间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演说天赋,“所至辄降下”,无往不利。至于具体说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发展壮大之后,攻破金堤关,拿下了荥阳周围的一些县城,瓦岗寨终于有了自己的根据地,告别了朝不保夕的流寇生涯。同时,在荥阳附近的一系列军事行动,终于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荥阳太守处于被包围的境地,于是名将张须陀率兵来援。此人镇压流寇,未逢一败,翟让听说张须陀要来,直接秒怂,“大惧,将远避之”。想延续以往作风,打不过就跑。从这一步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完全不在翟让的掌控之内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打得过朝廷的正规军,更何况是张须陀这种硬茬子。李密说此人可以一战而擒,估计翟让也是将信将疑,打是不敢打的,但是又不想放弃到手的胜利果实,只能硬着头皮,让李密来安排。于是开始了第二步,李密先让翟让列阵以待,果不其然,翟让的发挥异常稳定,一触即溃,隋军进入包围圈之后,回头与李密的伏兵前后夹击,果然如先前所言,大破隋军,阵斩张须陀。

与此相似的战例很多,比如曹操大战西凉联军,先以正兵“与战良久”,然后纵“虎骑”夹击之。再比如沙苑之战,宇文泰兵不满万,先示敌以弱,引诱高欢出战,短兵相接之后,让李弼(李密的曾祖)以五千骑从侧翼迂回,横击之,将东魏的阵型断成两截。都是一正一奇,奇兵如果步战,则很难第一时间赶到战场,迅速找到敌方的薄弱点进行切入,所以上面的例子都是骑兵扮演了出奇的角色。而李密在树林设伏,地形原因让对面难以展开,从而完成了对张须陀的斩首行动,所谓草木皆可为兵。而宇文泰也是在芦苇中的泥泞地列阵,历史总是如此相似。比较而言,李密的条件更为艰难,没有骑兵,士气不高,装备不如正规军,诸多劣势之下,无疑含金量更高。更难之处,在于正面的败而不乱,还要让敌人放心追击。比如慕容绍宗与南梁交战,知道正面必然是打不过的,于是对将士说,“我当阳退,诱吴儿击其前,尔等趁其后”,到了交战的时候,正面的“东魏兵实败走”,于是埋伏的奇兵以为诱敌成功,“争共掩击之”,打得南梁的军队大败。正规军尚且如此,诱敌如果操作不当,很容易就变成真正的溃退,彻底丧失战斗力,翟让的乌合之众,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战术动作,估计与李密对军队的建设是分不开的,短短时间,瓦岗寨军队实力变化如此之快,就像韩信说的“驱市人而战”,到行军合度,颇有章法,毫无疑问地显示出了李密极高的军事才华。

此战之后,李密在瓦岗的声望大大提升,于是翟让给了他独统一军的权力,建立蒲山公营。“密部分严整,凡号令士卒,虽盛夏,皆如背负霜雪。”治军不可谓不严,《大唐双龙传》由此附会出了“蒲山公令”,可为一笑。史载张须陀“威震东夏”,及其兵败,“河南郡县为之丧气”,隋军的不败之威,在李密这里得到了终结。之后没多久,李密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第三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在此之前,不妨回顾一下当时的局势,于时天下糜烂,盗贼不可胜记,大业饥荒之年,由于平辽徭役繁重,百姓无暇从事生产。加上旱灾水患,既有天灾,又有人祸,《隋书:炀帝纪上》大业七年( 611) : “ 秋, 大水, 山东、河南漂没三十余郡, 民相卖为奴脾。”《卷4:炀帝纪下》大业八年( 612 ) : “ 是岁, 大旱,疫, 人多死, 山东尤甚“。炀帝平玄感之乱后,看到洛阳依然熙熙攘攘,人流不息。说道:”杨玄感一呼而从者十万,益知天下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为盗耳“。炀帝一生金句频出,唯独这句,可谓道出了千载以来独夫民贼的心声。大战过后,依旧繁华,所谓的”民不堪命“,看来也是夸大之辞,于是炀帝继续在作死之路越走越远,开始三伐高丽,这个时候由于杨玄感造成的连锁反应,”天下已乱,所征兵多失期不至“,不过这次由于隋将来护儿太过生猛,已经快杀到平壤城下,高丽请降,送还了斛斯政,炀帝因此罢兵。后来又巡塞外,到了雁门,被突厥围住,回来之后再造龙舟,由于之前水殿龙舟毁于玄感之乱,这次再造,”制度仍大于旧者“。之后,乘龙舟至江都。然而这次,炀帝没想到会再也回不来。

理解了饥荒的背景,就大致对隋末局势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忽视了这个因素,就难免会离题万里,言无足采。而事实上,政府能维持运转,靠的就是这些粮仓积粟,才不至于立刻完蛋。关中有永丰仓,河南有兴洛(即洛口),回洛二仓,河北有黎阳仓。山东水灾之时,由于开仓不及时,民众饿死者每天高达数万人,可见粮仓之重要性,而隋政府,也将这些粮仓视为根本。除此之外,虎牢,含嘉等地也有少量积粟,基本分布在洛阳周边百里之地。‘回洛’这个地名的来源,也是有典故的,高欢因为万俟普年老,曾经亲自扶他上马,其子万俟洛感激万分,叩首道:愿出死力以报深恩。邙山之战,高欢前部侯景等人大溃,局面快要一发不可收拾之际,万俟洛率本部收拢败兵,对西魏将士大呼:万俟受洛干在此,能来可来也!敌方慑于他的威名,没有继续追击。于是高欢将他的营地所在命名为‘回洛’,纪念此战收回洛阳的最大功臣。而在隋末,回洛附近有偃师,金镛二城,互为犄角,用以拱卫粮仓。洛口有仓城,周回二十里,有三千窖,每窖八千石。而此时,炀帝仍沉浸江都的繁华盛景。黄河夺淮之前,江都位于东海之滨。“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诗是好诗,只不过是亡国之语。当时群盗觊觎各大粮仓,只不过势力松散,旋起旋灭,一直不成气候。齐郡王薄、孟让、北海郭方预、清河张金称、平原郝孝德、河间格谦、勃海孙宣雅等,被张须陀一一讨平,因此不难理解张须陀之死为什么会带来这么大影响。刘元进,卢明月等,败于王世充。虞世基因为盗贼充斥,请炀帝发兵屯洛口仓,被笑话为书生怯懦。而在隋军下一波援兵到来之前,李密的动作开始了。

第三步,李密和翟让选七千人,奇袭迅速攻下了洛口仓,一时之间,远近震动,“开仓恣民所取,老弱负繦,道路不绝”。记得初中历史书都记载了这一盛况,翟让事先也认为此举是“英雄之略”,万万不敢。洛口既下,时德睿,祖君彦立刻归降,在以前,是没有朝臣降贼的先例的,而李密世袭蒲山郡公,海内知名,加上关陇集团出身,因此得到了一大批体制内郁郁不得志的人士归降。祖君彦此人,也有一段故事。北齐斛律光能征善战,为周人所惧,于是祖君彦之父祖珽作歌一首: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暗喻斛律光功高震主,后此人果然为北齐后主所杀,北齐遂亡。所谓“歌杀斛律明月”者,正是这位。除此之外,“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扬东海之波,流恶难尽”,讨伐隋炀帝的檄文,就是祖君彦所作。此时第三步还没有显现其威力,东都人是懵的,群盗也懵,变故来的太快。于是东都杨侗派刘长恭帅步骑两万五千人,来夺回洛口。士兵都是临时招募的,因为东都人以为李密这帮人和以前的盗贼没什么区别,不过孤注一掷,饿极取米,于是踊跃报名,浩浩荡荡杀过来。这些乌合之众,怎么会是李密的对手,于是被杀的大败,刘长恭“仅以身免”,逃回洛阳。之后,周边群盗迅速前来归附,掌握了粮仓,等于有了无穷无尽的兵源,一时之间,“赵、魏以南,江、淮以北,群盗莫不响应”,众至数十万,盛况空前。而群龙无首,由于李密的巨大声望,翟让等人推举李密称王,李密认为时机未到,称“魏公”。东汉刘晔曾说,“夫王位,去天子一阶耳”,如果称王,和政府再无讲和之可能,必定是不死不休,被树为首要大敌,因此李密留了一些回旋的余地,暂时称公。而此时距建立“蒲山公营”,刚刚才半年。

收拢群盗之后,声势浩大。前文提到的孟让等人,也在李密麾下,由于盗贼习性不改,纵兵大掠,最远到了东都外城,因此东都对此实行了坚壁清野策略,民众相继入城。虽然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但是东都的负担也大大加重。此外,裴仁基父子,柴孝和,郑颋等人率部来降,这些人都是朝廷文武,或据一城,或领一军。此时,李密也开始打造自己的班底,尤其这三人,构成了李密集团的核心人员,而组织架构大致分为三部,包括“魏公府”,“行军元帅府”,“百营”,魏公府主要由瓦岗元从人员构成,包括翟让及其亲信翟摩侯,王儒信等,徐世绩,单雄信为左右武候大将军,这个官职属于“六卫”,隋文帝年间创建的武职,但只有这两人,其他四卫也不见补充,属于边缘化的机构。行军元帅府主要包括归附的原政府人员,包含了上文提到的一些人,是李密的核心班底。而根据魏征的李密《墓志》记载,百营则由归附的群盗组成,属于羁糜性质,组织的严密性与实际控制力均不强,是短时间内势力迅速膨胀的恶果,作为一种权宜之计而存在。同时让秦叔宝,程知节(咬金)等人组成骠骑,号为“内军”,李密常说,此八千人足当百万,战斗力之强无与伦比,在后续的战斗中也得到了充分的证明。而裴行俨等人,各拥部曲,被封为总管,独领一军,是除内军以外战斗力最强一部。李密在洛口建立的政权已经得到确立,建立组织,修筑城池,开始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而此时,东都仍然实力强大,是天下精兵所处,尚有二十余万众,从此刻开始,李密政权开始了与东都为时数年的战争。

历来大家都有一个误区,就是高估了翟让对李密洛口政权的影响力,连教科书也以翟李并称,其实是不对的,翟让在李密奔袭洛口前后,就已经淡出最高领导的位置,世人只知有李密,不知有翟让,新附的将士都是冲着李密的名声和战果而来。李密追叙瓦岗人员的元从之功,给了翟让三公(司徒)的地位,同时封东郡公,魏公府地位超然,原有部曲并没有被打乱,连邴元真也出任右长史,与说下豫州,功劳甚巨的房彦藻并列。这一人事安排给予了瓦岗充分的尊重。此外,百营既包括农民军,也有李文相等地方豪强,龙蛇混杂,尊李密为盟主,代表了连当时的地主阶级,也选择了李密作为其利益代言人。洛口政权并非整齐划一的,有阶级矛盾,也有元老与新人之争,比如郑颋被李密重视,后来出任右长史,邴元真变成了橡皮图章,但这本来是由于邴元真性格“贪鄙”,不堪大用,并非李密有意排斥。这些矛盾与割裂也为后续的动乱埋下了伏笔,只是在一连串的军事胜利之下,暂时得以掩盖。当时李密一时风头无两,而其他势力,均各自陷入困境,不成气候。李渊还在晋阳踌躇,因为汾阳宫被刘武周占据,害怕被朝廷问责,还在反与不反之间纠结,江淮杜伏威,河北窦建德等,还在与朝廷互有胜负,各自为战。

乱世之中,朝不保夕。望城上烽火,(裴)寂叹曰:“贫贱如此,复逢乱离,将何以自存”。海内饥荒的背景下,无粮则溃,东都不下,粮仓就难以稳定,所以拿下东都是洛口政权的首要目标。因此,政权粗定,就立马开展了对于回洛仓的争夺。在之后的战争中,回洛仓得失反复,数易其手,盖因朝廷不得不争,无回洛即无东都,这些暂且按下不表。第一次争夺开始,裴仁基与孟让率两万人攻打回洛仓,迅速将其攻破,但是孟让此人,依然是流寇作风,除了到处抢掠,还放火,每次看到这个名字我都感到头疼。当然,头疼的还有李密,东都趁着孟让军队不整,趁机出兵攻打,裴仁基孟让大溃,仅以身免,猪队友把裴仁基的英名毁了一半。李密出来救场,再次攻下回洛仓。打下回洛仓之后,必须攻下偃师,金镛,才能确保粮仓稳定,但是东都此时虽然连败两阵,但依然兵强马壮,野战不胜,守城有余,本来逆取顺守,二城都难以攻克,于是李密只好放弃回洛仓,返回洛口。第一次回洛争夺,李密先败后胜,但是攻城不克,整体来说,战略目标没有实现,以失败告终。但是回洛丢失的时候,东都立马出现缺粮窘境,效果立竿见影。回洛有三百窖,几百万石粮食,如果烧掉,实在罪业不小,但假如在此时将其彻底毁掉,只保洛口,可能后续李密也不会在东都滞留太久,可叹。

吸取了孟让的教训,李密休整一阵,亲自带主力三万人过来决战,再次拿下回洛仓,第二次回洛争夺开始。东都立马派将军段达、武贲郎将高毗、刘长恭等出兵七万,李密大胜,不过损失也不小,司马郑德韬战死。战胜之后,李密没有攻城,而是在回洛修筑营垒,采取蚕食之计,逼迫东都。东都大窘,于是派使者到江都求救,声称:“李密有众百万,围逼东都,据洛口仓,城内无食,若陛下速还,乌合必散;不然者,东都决没”。李密继续给予东都压力,打到了洛阳郊区平乐园,再次大破隋军。而此时,李渊已经在太原起兵,与突厥联合,效仿李密的举措,“开仓以赈贫民”,得到了大批人马的归附,李密使祖君彦作书与李渊结盟。李渊此时相比李密而言兵微将寡,于是尊李密为盟主,写信大肆吹捧了李密一番,道:“天生烝民,必有司牧。当今为牧,非子而谁!老夫年逾知命,愿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鳞附翼”,李渊开始向关中进发。这步棋让李密非常不安,关中是李密志在必得的,但是现在和东都兵连祸结,无暇他顾,同时,监门将军宠玉、虎贲郎将霍世举带关中兵援东都。柴孝和看到关内空虚,于是劝说李密早点入关,不要让李渊得了便宜,李密说:“君之所图,仆亦思之久矣,诚为上策。但昏主尚在,从兵犹众,我之所部,并山东人,既见未下洛阳,何肯相随西入!诸将出于群盗,留之各竞雌雄。若然者,殆将败矣。”并非不愿,也并非不知道关中重要,但是群盗数十万跟随李密,放弃粮仓,可能就会直接崩溃,风险实在太大。看到此处,不由让人扼腕叹息。柴孝和没有放弃,说让自己单骑入关,说降群盗,早定关中,李密同意了。柴孝和才刚刚走到陕县,山贼冲着李密名声投降的就有万余人,形势一片大好。但是这时候变故发生,东都得到关内援兵以后,实力再次得到增长,李密和东都交战时,中了流矢,大军无主,立刻溃败,关中兵进逼回洛,李密与裴仁基出战,大败,士卒被“杀伤太半”,于是放弃了回洛,回到洛口,归附柴孝和的山贼听说李密打了败仗,都各自散去,柴孝和只好回来。第二次回洛争夺,李密再次失败,只能说运气实在太差。

这个时候,形势越来越不利,江都接到告急,派王世充率江淮劲卒五万,还有将军王隆,河北大使韦霁、河南大使王辩等方面大员,人数不详,前来支援东都。除此之外,还有涿郡留守薛世雄率三万人来援,此人资历很老,炀帝让王世充和东都留守等受他节度。可能是否极泰来,这个时候,窦建德帮了李密一把,因为薛世雄要经过窦建德的地盘,建德以为是来讨伐自己的,于是伏击薛世雄,世雄剩下几十人逃了回去,不久发病死。此时,李渊已经击败了宋老生,继续向关中进发。但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是赵君德,张升等人攻破了黎阳仓,并投降李密,徐圆朗,徐师仁等人先后前来归附,“以千百数”,降者络绎不绝。一时之间,三仓得其二,天下群盗争相归附,李密的声望与实力再次达到顶点。徐世勣对李密说:“天下大乱,本为饥馑。今更得黎阳仓,大事济矣。”,除了回洛反复争夺,不恒其守。此外,王世充等人已经到达,与李密隔着洛水对峙。有人劝李密,既然不能入关,不如直扑江都,无谓在东都浪费时间,回洛留给东都,放他们一条生路,己方还有二仓。但是洛阳此时强盛,如果顺江东下,洛口可能不保,并且腹背受敌,李密拒绝了这个建议。而李渊,这个时候在和屈突通对峙,入关受到阻拦。

第三次回洛争夺开始,王世充兵锋甚锐,江淮劲卒可谓身经百战,曾经大破卢明月,刘元进,装备很好,士气也高昂。再加上关中精兵,李密除了本部精锐,归附他的盗贼联盟与之相比,战斗力实在堪忧。对峙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关中永丰仓留守向李渊投降,李渊的困局立刻得到解开,于是撇下屈突通,直接入关,另外派人守永丰仓,屈突通不得已,永丰仓万万不能丢,于是没有追击李渊,转身攻打永丰仓,李渊到达长安,关中群盗立刻归附,兵不血刃,拿下了李密一直梦寐以求的长安城,时唯大业十三年十一月,距离李渊太原起兵才半年,随即屈突通投降。如果不是李密吸引了宠玉等人的兵力,加上永丰仓易帜,李渊万万没有这么轻易平定关中,时间一久,只能返回太原,历史就是这么富有戏剧性。但李密的地盘也不小,关东连城数百,东至于海,北至于河,还包括河北黎阳仓附近,都奉李密号令,实力仍然最强。因此,第三次回洛争夺,依然在继续。

王世充夹洛水列阵,在洛水之南黑石扎营,李密先在洛水北与之交战,但是兵员素质太低,大败,柴孝和溺死,“密甚伤之”。于是李密让其他人退守洛水北的月城,王世充紧随其后,将月城围住,李密声东击西,率本部骑兵南渡洛水,偷袭王世充的营寨黑石,黑石告急,连夜举烽火六次。于是王世充匆忙在月城撤军,回师救黑石,在半路被李密伏击,王世充大败。李密反败为胜,而王世充战败之后,开始坚守不出,越王杨侗看到王世充不出战,连续派使者来催促,世充不得已,只能向李密请战。双方夹石子河而阵,是为了防范渡河的过程受到攻击,所以都占据两岸,便于各部之间来往支援,李密声势浩大,布阵南北延绵十馀里,翟让出击,先与世充交战,日常溃败,王世充在后面追,这个时候,王伯当、裴仁基赶到,从旁拦腰截断王世充的阵型,断了他的后路,然后李密率中军与之交战,世充大败,向西逃走,第三次交战,以王世充失败,李密胜出而告终。不但得到回洛,还杀伤了官军部分有生力量,战果颇丰。

这个时候,李密内部出现了变故,因为李密将新降的朝廷官员如裴仁基,郑颋作为腹心,原瓦岗将士多少有些不服。加上官与贼,原本并非一路,因此矛盾一直存在。洛口政权本身是多元化的,除了农民军,还有官军,还有地方豪强武装,还有归附的盗贼,本身难以协调统一,而翟让的亲信多次出言不逊,劝翟让夺回大权,翟让本身没有这个心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颋,房彦藻劝李密先下手为强,李密觉得政治影响太恶劣,刚开始不肯,说:“今安危未定,遽相诛杀,何以示远!”郑颋说:“毒蛇螫手,壮士解腕!”,李密犹豫之下,考虑到为了稳定心腹,于是趁着宴会,除掉翟让,其亲信一并诛杀。单雄信有领兵之能,瓦岗军中号为“飞将”,徐世勣通晓军事,二人都参与当初伏击张须陀的战斗,素来被李密所欣赏。于是单雄信叩头求哀,徐世勣出门逃走,看门的士卒乱刀砍下,差点将其砍死,王伯当看到了连忙制止。二人于是被赦免,翟让在军中威信并不高,因此士兵和低级将领无一哗变,李密让单李二人继续统领旧部,一场风波就此平定。王世充知道洛口政权内部不稳,想按兵不动等对面出现分裂,听到李密快刀斩乱麻,解决了隐患,叹息道:“李密天资明决,为龙为蛇,固不可测也!”。后来的大崩溃,与单雄信临阵倒戈,邴元真献洛口投降,徐世勣在黎阳不作为大有关系,在我个人看来,此三人不可留,政治斗争本来就是残酷的,只解决一个翟让远远不够,二人加上邴元真也应该除掉,同时打乱原瓦岗建制,分散到各个军队,这样才算真正的解决了祸患。李密考虑这些人在军队中有威名,为了不引起哗变,留下了他们,也留下了败亡的祸根。隋书中描写单雄信在政变叩头求哀,这个是史家不留情面了,本来不用写这么详细,直接说单雄信求哀,或者更加简略一点,单雄信降,一样能说明情况。但是魏征不肯,此人乃是祸败之由,史家不留情,写下了他当时的丑态。

此时,东都经过第三次回洛争夺的失败,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由于缺粮,“东都米斗三千,人饿死者什二三”,已经快要山穷水尽。连王世充的士兵,都有过来投降的。李密问降卒王世充最近在忙什么,降卒说:“比见益募兵,再飨将士,不知其故”,明显的厉兵秣马,李密嗅到了马上有大战发生,对裴仁基说:“吾几落奴度中,光禄知之乎?吾久不出兵,世充刍粮将竭,求战不得,故募兵飨士,欲乘月晦以袭仓城耳,宜速备之。”准确地判断出了王世充的动向,回洛无法可争,王世充只能偷袭洛口,去获取粮草。第四次大战开始,李密派郝孝德、王伯当、孟让、鲁儒埋伏在洛口仓城附近,王世充进入包围圈,四军合击,王世充再次大败,孟让总算给力了一次,没有搞出幺蛾子。然后,王世充多次战败,决定孤注一掷,带上所有人,过来和李密决战,王世充搭浮桥渡过洛水,来攻打巩县,李密先派一千人交战,没有取胜。并非李密轻敌,这一千人是内军,都是骑兵,战斗力爆表。之后,李密从内军再选几百人,轮番进攻,其战斗力匪夷所思,王世充大败,被赶入洛水,光阵亡的就有数万人。而且杨威、王辩、霍世举、刘长恭、梁德重、董智通多名大员纷纷殒命,可谓一败涂地。王世充逃往河阳,这天晚上大雨雪,士卒伤病加上冻死,几乎死亡殆尽。第四次决战,李密又获得全胜,王世充几乎全军覆没,李密再拿下偃师,金镛,已经杀到了洛阳城下,“钲鼓之声,闻于东都”,李密经过数载的努力,终于扫清东都外围,兵临城下。

李密带着三十万人,驻扎在东都外围,同时修金墉城作为据点。东都留守段达,韦津出战,段达这人也是个搞笑的家伙,难怪当初李密说他“暗而无谋”,看到李密的军队漫山遍野,吓得赶紧往回跑,连累韦津被李密的军队生擒。这个时候,东都基本上已经危如累卵,众人包括河北窦建德,河南朱粲,孟海公等各路反王,都劝李密称帝,愿意奉他号令,李密说:“东都未平,不可议此”。这时候李世民,李建成听说东都即将城破,带十万人过来争,李密经营数年,怎么可能让东都落入他人之手,出军拦住其去路,李世民观望形势,觉得无法争锋,于是退军。《隋书》为尊者讳,说:“及义师围东都,密出军争之,交绥而退”,但《资治通鉴》记载了其过程。“东都闭门不出,遣人招谕,不应。李密出军争之,小战,各引去”,东都段达还派人追了李世民一阵,被斩获四千人。最后李世民说:“虽得东都,不能守也”。其实并非不愿,是真的打不下,别说洛阳周边李密的数十万人,就是城内,依然胜兵十几万,只是被李密扼住咽喉,缺粮而已。

这时候东都的各位留守终于明白了这个时候能打的还是只有王世充,但是王世充已经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几千人,加上后续收拢的散兵,勉强有万人,于是东都再拨给王世充七万人马。王世充多次战败,也不敢出战,屯含嘉城,城里还有少量积粟,可以勉强支撑。但是东都已经饿了很久,加上四周联系被李密切断,已经到了“号令不出四门”的绝境。东都于是决定投降,说法是召李密“入朝辅政”,既然李密入朝,当然不是只身前往,而是带甲上殿,其实和投降无异,只是说法好听一点。东都这几年惨遭蹂躏,已经失去了继续抵抗的信心。这个时候,宇文化及在江都已经弑杀杨广,带着骁果军十万人,但是没有军粮,只好就近杀到黎阳仓,获取军粮,不可避免地和李密起了冲突。东都愤恨宇文化及弑君的行为,加上已经通款李密,投降在即,于是“命令”李密攻打宇文化及。其实李密和宇文化及不得不打,黎阳仓是支撑河北和黄河下游的基础,是万万不能丢失的,徐世勣正在黎阳驻守。李密觉得既然东都已经降伏,眼前只剩下宇文化及这个祸患,于是带着主力两万人,来到黎阳附近,和宇文化及开始对峙。

从事后的观点来看,李密打宇文化及,是其一生最大的失误,如果这时王世充已经授首,那么打宇文化及势在必行,但是王世充还有七八万左右人马,一直在蛰伏等待时机,那么攻打宇文化及,就显得不太明智了。而正是这一战,让李密的内军以及其他主力大损,归附的群盗失亡几十万都不要紧,但是主力万万不能有所损伤。宇文化及的骁果军乃是天下劲旅,兵员出自关中,武器装备都是当时最好的,李密军虽然强劲,但是军队披甲率太低,对拼起来实在太吃亏。徐世勣放弃黎阳其他郡县,只守黎阳仓城,被宇文化及团团围住,这个时候李密已经到达,李密的战术是很正确的,一直在避免与其交锋,宇文化及如果攻城,李密就攻打其后方,让其无法专心攻打仓城,而如果化及来攻李密,则坚守不出。基本上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最后徐世勣终于找到机会,烧毁宇文化及所有的攻城器具,“经夜火不灭”,化及短时间内失去了攻坚的能力,夺取粮仓成了泡影。化及即将粮尽,所谓猛虎临死一搏,可以伤人,如果对方孤注一掷,前来决战,李密这边必定蒙受很大损失,于是李密假装和化及讲和,等待对方粮尽崩溃,化及大喜,以为不至于饿死。但是这样的关键时候,李密又走了背运,部下有人叛逃,告诉了化及李密是假请和。由于这件事比较吊诡,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如果是士兵或者低级军官这一级别,叛逃了也不会知道李密军高层的意图,化及也不会相信,所以叛逃的必定是重量级人物,而且是李密身边人,不但说出了伪和的事实,还告诉了化及李密军主力所在的准确位置。李密带来的两万人都是亲信,与朝廷素无瓜葛,而且一直到现在,李密军都是无往不利,形势大好,这个时候叛逃,实在难以找到其动机。想来想去,我只有觉得,徐世勣这个时候已经反水,由于其在唐代身居高位,还得到赐姓李,魏征也不敢直书其名,如果是其他人叛逃,那么直接写出来就可以,不必遮遮掩掩。而李密和化及决战,也没看到徐世勣有何动作,这样看来,叛变者,是徐世勣无疑了。化及知道事实后,大怒,果不其然,直接渡过永济渠,找到李密所在的童山侧,要跟李密同归于尽。李密仓促之间,只能交战,后果很惨烈,李密的猛将锐卒大部分阵亡,其余生还者,也是“皆被重创”,连李密本人,也中了一箭,堕马闷绝,幸好秦叔宝力战救驾,挽回了李密的性命,可惜的是号称足当百万的内军,以及身经百战的李密军的精华,就此一朝散尽。化及这边也打得精疲力竭,又没了军粮,十万人也就此崩溃,部下大部分反而向李密投降,化及带着最后两万人北上,最后死于窦建德之手。

终于解决了宇文化及,不过李密也是元气大伤,本来可以不战而胜,最后反而赔尽了老本,这是李密当初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怀疑是徐世勣搞的鬼,以为碰巧被化及抓住,骁果军的陈智略等人的投降,使李密觉得手下虽然精锐尽失,但起码还有骁果这只劲旅,战斗力李密也见识过,于是“厚抚”这只骁果军,准备消化后,将其打造成新的主力。这样一来,本来李密征战数年,部下也一直没有捞到什么好处,现在待遇反而不如这群刚刚投降的骁果军,于是“众心皆怨”,本来李密的精锐就被这只军队打残,双方无疑有深仇,但李密既往不咎,无疑使得部下深感不忿,这也是李密渐渐失去人心的开始。

很多人觉得李密败的太快,太突然,而且是大厦倾覆的这种大崩溃,觉得匪夷所思,包括我本人,当初也一直不解,李密并不是没有遭逢过大败,之前和东都的多次交战,甚至有被杀伤太半的记载,军队死亡过半,都没有崩溃,为何与王世充最后一战,就崩溃了呢,想来想去,觉得想不通。后来才渐渐明白,上文提到的因素,就是李密集团崩溃的开始,杀翟让的时候,算是埋下了种子,到了宇文化及之役,败亡之果渐渐酝酿成熟,但是还不是无可挽救,到了和王世充的最后一战,才彻底爆发。

李密战胜宇文化及后,派使者向东都告捷,准备克日入朝,趁着李密东出的间隙,王世充回到东都,发动政变,斩杀元文都,控制了皇泰主,于是东都和平演变的机会彻底破产。李密走到一半,听闻消息之后折返。此时,东都仍然饥馑,虽然李密接受了投降,但是没入朝之前,是没有给东都馈赠粮食的,而东都米价从开始的每斛三千钱涨到了九万钱,通货膨胀了三十倍,当时东都人自发前来投降的每天有数百人。随后李密又出了昏招,因为马上到冬天,李密的军队缺少布匹。于是在邴元真等人的请求下,答应了王世充的交易,可能是不想生民横遭此酷,太过残忍。交易之后,东都投降的人渐渐少了,李密后悔不迭,立即停止了交易。但是不管怎么说,围困东都之策,本来即将奏效,但是却让王世充喘了最后一口气,而这口气喘过来,又直接导致了李密的败亡。王世充得到粮草之后,寻求和李密殊死一搏。裴仁基认为不应决战,直接困死王世充就可以,李密自己也这么认为,说:“今东都兵有三不可当:兵仗精锐,一也;决计深入,二也;食尽求战,三也。我但乘城固守,蓄力以待之;彼欲斗不得,求走无路,不过十日,世充之头可致麾下。”魏征对长史郑颋献计,也与此类似。当时单雄信和骁果陈智略张童仁等人请战,诸将求战者占十之七八,裴仁基的声音立马被淹没,苦谏不得,恨得用拐杖敲地:“公后必悔之”。李密本来打算重用骁果,看到他们主动求战,不想违背众人意愿,于是出战。令王伯当守金镛,自己在偃师城下列阵,由于内军凋零,程知节等人刚与王世充短兵相接,就难以抵挡,和裴行俨都被重伤,此外骁将孙长乐等十余人都被重创,这就是和宇文化及决战的恶果,内军几乎伤亡殆尽,新补充者的士兵又不堪大用,导致出现了重大伤亡。接下来,李密的军队基本上对王世充一触即溃,因为已经没有能够打硬仗的军队,以前都是靠着内军为主力,其他人遥为声势,或者担任次要任务。然而更加致命的是,单雄信直接率部投降,骁果军也相继投降,郑颋守偃师,部下也献城投降。偃师本来是单雄信协助驻守,这位献城的“部下”,我看与单雄信有着莫大关系。在偃师城中重伤躺着的几乎所有内军骁将,以及行军元帅府包括裴仁基,郑颋在内的大部分重要官员,以及高层人员的家属,全部被王世充俘虏,其中也包括洛口守将邴元真的家属。

偃师丢失,实在太过致命,但是洛口还在,根本未失,之前多次不利,都是凭借守住洛口东山再起。于是李密驰向洛口,走到半路,这时又知晓了邴元真已经和王世充联络,准备投降,真可谓走到哪里,投降到哪里。李密知道后,准备趁着王世充渡河,半渡击之,可惜手下的人兵无战心,斥候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跑了,连王世充几万人过河都没发现,于是李密再度逃到虎牢,王伯当也率领金镛的留守军队来接应。邴元真果然也投降王世充。这个时候,徐世勣仍然在黎阳,有二十多万人,李密想去投奔,有人说,杀翟让的时候,徐世勣差点被杀死,现在“创犹未复”,怎么能保证其忠心呢?就像袁本初官渡败后,投奔部将,说:“孤以首领相付矣”。李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可以相信,于是再度和王伯当跑到河阳,只剩下两万人马,之后归唐。魏征没有写归唐之后的事迹,我也不想再写,不过是蝇营狗苟,位不至公,列于九卿,送往迎来,所不能忍。最后逃出关中,已经出了陕县,陕县不在陕西,而是在河南,已经算是蛟龙入海,即将逃出生天了。这个时候又有一件事情比较吊诡,贾闰甫这个时候劝李密班师回朝,还提起杀翟让旧事,惹得李密大怒,要拔剑砍他,王伯当等人连忙制止,贾闰甫装作知无不言触怒李密,出走,然后出走却哪里都不去,去了熊州,熊州守将于是联合盛彦师半路埋伏,截杀李密,连李密从哪条路经过都知道,是谁告的密,我想不言自明,可叹李密一生为小人所卖。出发之前,李渊贾闰甫李密三人谈话,李渊说,吾三人推诚赤心,必不相负。这句话别有深意,李渊明知道李密要反,哪有推心置腹可言,李密造反就是因为被李渊侮辱,隐诛而已。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对小人贾闰甫所说,二人必定私下有所承诺,提醒贾闰甫不要忘了监视李密。

回溯李密败亡的整个过程,不禁有了疑惑,为什么众人早不反晚不反,偏偏这个时候反。单雄信劝说李密出战,但是出战后其一仗没打,直接投降,顺带坑了救援他的程知节等人,可见是早有预谋,并非临机发难。而且到了此时王世充屡经摧折,精锐尽丧,远不如当初实力强劲,单雄信很多次可以反,而且更加致命,想来想去,只能从骁果军投降这件事上面来分析。陈智略等人是粮尽投降,并非真心归附,之前更受到李密伪和,处境困窘,而且骁果弑主不祥,已经被天下人唾弃,根本不敢相信李密是真心接纳,日后必定会过河拆桥,拿下东都后,肯定会将骁果叛将献给皇泰主,然后接手骁果军。所以这个时候陈智略等人必然已经和单雄信串通好,不决战,就没有倒戈的机会,所以在军事会议上力主决战。而单雄信本部不过几千人马,之前对阵王世充,没有让单雄信出太多力,贸然造反,可能他自己也没有太多把握,虽然能给李密造成损失,但没法让李密彻底崩溃。现在有骁果几万人的加入,而李密精锐丧失,这些因素加起来,坚定了单雄信反叛的决心,而偃师失陷,不可能也是巧合,郑颋作为长史,并不掌军,能做到献城投降的,除了单雄信,不做第二人想。《旧唐书》说,李密不应该投唐,应该投奔徐世勣,魏征没有被俘,可以作为参谋,说不定还有机会,但是在我看来,则大谬不然。徐世勣居心叵测,抛开黎阳失律之事不谈,在李密杀翟让后,徐世勣多次出言不逊,当众讽刺李密,李密也算有容人之量,让徐世勣出镇黎阳,李密只是觉得二人意见不合,并不觉得徐世勣会日后谋反,所以将黎阳重任交给了他。李密兵败如山倒的时候,也没见到徐世勣派人联络,或者率军接应,反而是王伯当抛妻弃子,跟随左右。两相比较,高下立判,李密一生识人无数,但就是缺乏了一点杀伐果断之心,很多事情自己看得无比明朗,却往往“惑于众议”。就比如杀贾闰甫,知道不得不杀,但却怕让王伯当寒心,徐世勣本来被安排乱刀砍死,却被王伯当救下,可见愚人虽忠,却还是太不济事。真正懂李密,也不蠢,也忠心的人,还是裴仁基,柴孝和,郑颋这寥寥数人了,而李密真正的朋友,除了柴孝和,就是杨玄感。李密称魏公之后,对其他人称孤道寡,对柴孝和,却是自称“仆”,从上文入关之谏可以看出来,完全是朋友之间的称呼,孝和急李密之所急,一介书生,却要帮李密单骑入关,明明不堪战阵,却要上战场,结果在溃败之时掉入洛水淹死。如果能保全性命,扶持李密,最终李密的结局定不会如此悲惨。

关于徐世勣,还没有说完,李密败亡后,地盘大部分落到了徐世勣手里,徐向李渊投诚,却先经过李密,被李渊赞叹为“纯臣”,这无非就是政治作秀,这么做,除了让自己得了好名声,但是却把李密放在火上烤,真的是居心叵测。李世民一生,也并不信任徐世勣,觉得他心眼太多,死之前将徐世勣贬斥,并且对太子说,如果徐世勣不听安排,就诛杀之,徐世勣也是心如明镜,明明劳苦功高,被贬之时,家都不回,立马上路,英明如李世民,都被他骗过。从事后看,李密答应了决战,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败亡之路,回洛,洛口,黎阳三仓分别被邴元真,单雄信,徐世勣出卖,已经失去了根本,而且精锐丧失,加上临阵倒戈,也很难通过战斗翻盘,这一连串事件一起发生,说此三人没有串通,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李密按照先前方略,困死王世充,之后进入东都,重新整军,那么唐魏东西对峙的形势,就基本确立了,仅此一步,就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真是可悲可叹。

当初翻隋书,看到李密这篇,心里闷闷不乐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古可惜之人,莫过于此。除了李密,另一个比较动容的故事就是刘琨了。一直对比各种资料,寻找祸败之由,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不是我喜欢的,更不是我希望的,这个答案太过于黑暗,现实已经无比沉重。如果李密归唐,就此隐于朝,身份超然,避开后续的政治风波,安然终老,或者聚徒讲授,当个老师也好,可能我心里也不会有此心结。但是李密的光芒实在过于耀眼,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心胸狭窄的李渊。如果是李世民掌权,可能不会杀他,还会用他。庸人对这些天才,是无法理解的,更不会放心,李密的悲剧,就此不可避免。不过后来,心结也渐渐解开,李密做了隋朝的掘墓人,消灭了几十万隋军主力,而且开仓散粮,拯救了几百万人的性命,击破宇文化及,摧折王世充,李唐的江山,基本由李密奠定,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何况李世民开创的大唐盛世,又何其威武,这样看来,这个结局有什么不好呢?这样想来,唯一的遗憾,就是历史评价方面,被别人贪天之功了,凌烟阁上的功臣,大半出自李密集团,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至于单雄信这样的牧竖小人,最终也难逃一死,正所谓天行有常,互不亏欠。魏征在杨玄感和李密的合传中,对杨玄感无一褒扬之词,然而评价李密,却说他“声动四方,威行万里”,失败的原因则是“运乖天眷”,运气不好而已。《旧唐书》则认为其他人不配和他合传,单独列传,为传记第三,仅仅在例行公事的后妃传之后。从史家的态度,就可以窥知一二了。最后以旧唐书的赞结尾:

赞曰:乌阳既升,爝火不息。狂哉李密,始乱终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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