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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M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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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阅:想写历史,学司马迁不如学班固

南郭刘勃

司马迁是个奇人,《史记》是部奇书。

换句话说,虽然司马迁写《史记》,指明了中国史学的主流发展方向,但这部作品本身,并不适合成为作史者学习的范本。

因为不可复制。

所以后世的史学家眼中,司马迁只是一个飘逸而嶙峋的背影,而班固才应该是大家效法的榜样。

1、班氏家族

班固追溯自己祖上的时候,指出班氏本是楚王族的一个分支,楚国著名的贤相子文的后代。

大规模移民是秦的基本国策,所以秦灭楚,班氏就被迁到了今天的山西北部,在胡汉杂居的地方生活下来。

该如何经营自己的特权地位,世家大族是很有一套的。虽然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但班氏还是利用汉朝初年政策宽松的优势,迅速扩张了自己的资产,有“马、牛、羊数千群”。班固的七世祖班壹,活了一百多岁,“以财雄边”,他的名字甚至成了边疆地区很多人发家致富梦的象征,所以北方很多人都起名叫“壹”。促成汉武帝吹响反击匈奴号角的富豪叫聂壹,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班壹的儿子班孺,则是著名的大侠。同样写游侠,司马迁的笔调像是郭解的迷弟(而且有唯粉倾向),班固则能冷峻地指出侠的暗黑本质,大约也和他这种出身更加知根知底有关。

之后班氏家族世代有人担任中高级官员,到西汉后期汉成帝时代,班氏又实现了一个关键跃升:女儿被选入宫,得到宠幸,被封为婕妤。班家因此搬到了昌陵,即汉成帝的陵墓附近。汉朝制度,皇帝一登基就为自己修墓,并向墓周围移民,这样皇帝下葬后,也就形成了一个陵县。不过成帝的父亲汉元帝已经停止这项移民政策,所以并没有产生一个昌陵县,生活在昌陵的“大臣名家”,都算是长安户口。

班固笔下,班婕妤和她的几个兄弟都是好学而高尚的形象,这当然不妨是事实。不过同样重要的是,班家从此进入了汉朝外戚的圈子。虽然班婕妤很快失宠,但新皇后赵飞燕和其他新得宠的女人都不被太后王政君喜欢,班家和王家的关系,反而结合得更紧密了。

班家兄弟因此结交了一个好朋友,就是王莽。——班固谈到祖父辈的这层关系时,既要炫耀荣宠,又要极力撇清的复杂心态,洋溢在字里行间。

但王莽篡位时,班固的祖父班稚非常明智地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因此在新莽时代,班氏虽不显赫,也无灾难。而王莽失败后,班氏则可以仍然以汉朝忠臣自居。

班固的父亲班彪,最著名的作品是《王命论》,这是一篇雄辩论证汉朝皇帝是天命所归的文章。班彪还正确选择了依附对象,投奔河西大将军窦融,并积极促成了窦融尊奉刘秀为天子。当时天下云扰,窦融坐拥河西五郡之地,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的站队,对刘秀得以快速一统天下,可谓厥功至伟。东汉建立后,窦氏家族成了最重要的外戚之一,而班氏一直与窦氏关系密切,也保持着相当优越的地位。

班彪有两个儿子成了名垂青史的人物,一个是通西域的班超,还有一个就是《汉书》的作者班固。

2、班固其人

班固出生于公元32年,那仍然是两汉之际群雄并起的乱世,四年后,光武帝刘秀才终于克定天下,和平重新回到人间。班固成长的岁月里,一定会听到许多长辈说起,乱世流离的恐怖,战乱平息后民生凋敝的景象,也会深映在班固的脑海之中。

回首往事,天下读书人支持王莽禅代的过程,像是一场以闹剧开始,以恐怖片结束的噩梦。相比之下,眼下的太平岁月显得如此可贵。很自然的,班固对大一统的汉朝的热爱,出自赤忱。

年纪很小的时候,班固就在文史领域表现出过人的天赋,他十六岁时进洛阳太学学习,因为渊综广博的学识和低调温厚的作风,很快成为明星学生。但到了建武三十年,由于父亲的去世,班固不得不离开京城,回到扶风郡的老家。

远离宦海沉浮的生活,意味着可以潜心学业。班固当然深知,父亲班彪有一个心愿,就是续写司马迁的《史记》,可惜这个伟大的工程才刚刚开了个头,班彪就撒手人寰。班固决定继续这项事业,当然,同时他也在寻求做官的机会,但既然暂时并未获得官运的垂青,自然更多精力就投入到史书修撰中了。

就这样,时间到了永平五年(公元62年),就是说,皇帝已经是汉明帝刘庄了。这时候,有人向朝廷上书告发班固“私修国史”。

按照传统,修撰史书,应该是天子所任命的史官的特权,班固没有史官的身份,也就没有修史的资格。而之前司马迁写《史记》,坦白的叙事和辛辣的酷评,大约也让汉朝皇帝心里很有些阴影。所以班固可谓犯了大忌。

而汉明帝也绝不是一个宽容的皇帝。帝王的谥号,往往有些明褒暗贬的玄机,比如“明”当然是个好字眼,但有时实际上可能是指:这个皇帝“以察察为明”,过分注重细微末节,心中充满猜忌,喜欢任用酷吏而推行严刑峻法。

班固因此被捕,关进京兆监狱,而就在不久之前,有个同郡人叫苏朗的,曾被人告发伪造了一些神秘性的预言,结果很快就被处死,所以班家上下十分紧张,觉得班固很可能也凶多吉少。

班固的弟弟班超,后来在处理西域问题时展示出善于抓住问题核心的才智,以及刚烈果决的行动力。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表现出这样的天赋:班超策马穿华阴、过潼关,直奔洛阳上疏为哥哥申冤。

班家毕竟在政坛还有些人脉,班超的申诉,很快上达天听。班超向皇帝阐释了父亲和兄长撰写史书的宗旨,正是宣扬汉德。而这时候,扶风郡守也把查抄来的班固的作品,送到了皇帝面前。

汉明帝严苛但绝非残暴,他智商极高,而且有很好的文化修养,所以立刻就判断出,班固的作品和司马迁的《史记》截然不同:书写同样一件事,两个人都没有歪曲事实,但展示出来的气场却截然不同。班固有时仅仅是把司马迁的作品拿过来改动了几个字眼,就把原作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昂然正气却喷薄而出。

汉明帝证明了自己不愧是个英明的皇帝:他立刻赦免了班固,任命他做兰台令史,也就是给了班固合法修史的资格,但他要求班固把写作西汉史的事先放一放,而是马上参与到《世祖本纪》的修撰工作中去。

《世祖本纪》也即是汉明帝的父亲汉光武刘秀的传记,这是眼下本朝最重要的形象工程,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本朝在后人眼中的历史地位。

班固把主旋律演奏得如此动听却又真切可信,这么优秀的人才,无论如何赶紧要利用起来。从此,班固的史书修撰工作,有了极大的便利。兰台令史可以接触到皇家海量的藏书和档案,有了皇帝的支持,他要查阅其他资料,相关部门也会提供方便。

永平十八年(75年),汉明帝驾崩,汉章帝即位。到建初四年(79年),班固参加了一次至关重要的学术会议:天下最顶级的儒生大会白虎观,对各种经学(以儒家经典为依据而紧密结合大汉时代潮流的学说)问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会后班固按章帝的旨意,将会议记录整理成《白虎通德论》(或称《白虎通义》《白虎通》)一书。这是汉代经学集大成的著作,也是《汉书》之外,班固最重要的作品。

《汉书》修成,大约是在建初七年(82年),不过一开始并没有广泛流传,班固也依然只是一个小官。等到章帝去世汉和帝即位后,班固的命运迎来了至关重要的转折。

新皇帝年仅十岁,窦太后临朝,太后的兄长窦宪掌控大权。而班氏与窦氏早就关系密切,所以早年显得恬淡退让的班固,在过了知天命之年后变得热衷,他投附了窦宪。

窦宪最著名的事业,是出塞三千余里,击溃北匈奴。班固参与了这项事业,并创作了《封燕然山铭》,刻石勒功。后来又撰写《窦将军北征颂》,称颂窦宪的威德。

这样,班固当然也就成了窦氏一党。而像窦宪这样的外戚,注定会因为过于嚣张跋扈而垮台。永元四年(公元92年),窦宪因密谋叛乱的罪名被革职,不久后自杀。和班固有旧怨的洛阳令种兢,就抓住机会诬陷班固,班固被捕入狱,同年死于狱中,年六十一岁。

班固为司马迁立传时,曾感叹这位前辈史家“博物洽闻,而不能以知自全”,现在他自己竟也落得这样的下场。区别是,司马迁把直言纠正君主的过失当作理想,所以结局不幸可说是求仁得仁,反而使人敬重其人格;班固总体上更推崇明哲保身的能力,以至于后人认为他的历史书写,“排死节,否正直,而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则竟给人一种欲苟且偷生而不得的感觉了。

朝廷很快给班固平反,又让班固的妹妹班昭整理班固的遗著,并利用皇家藏书,把《汉书》没有最终完稿的几篇续完。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的,还有一个叫马续的学者。

所以《汉书》的完成,虽然以班固贡献最大,但还要加上班彪、班昭、马续三个人的贡献。

马续的弟弟马融虽然没有参与《汉书》修撰,但《汉书》文字古奥,又涉及许多专门的知识,有很多难懂的地方,马融拜班昭为师,学习如何理解《汉书》。马融后来成为著名的经学大师,对《汉书》传播发挥了重要作用。

有两个也许不妨顺带一提的细节:根据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二十多岁的马融跟随四十多岁的班昭学习时,班昭在小阁中讲解,马融伏在阁下,看着手中书卷头也不敢抬。后来马融成为当世通儒后,门下弟子常有千数,他的教学作风十分任性,上课时挂上绛纱帐,让女子乐团排列在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算一种补偿心理。

3、可复制的体例

《汉书》和《史记》一样,都采用纪传体。区别是《史记》是从上古写到当下的通史,而《汉书》是专写一朝一代的断代史。《史记》有本纪、表、书、世家、列传五体,《汉书》改书为志,取消了世家。

既然古代中国没能跳出一个王朝治乱兴衰的周期率,那么断代为史,虽然被讥讽为一姓之家谱,却仍然应该承认这是最符合中国历史实际的办法。后来的史书,大多学班固。《南史》《北史》《五代史》虽然可以说是通史,但那是因为牵涉到的朝代太短,其实仍是断代,只不过断的是时代而不是朝代。

取消世家,也是根据时代变化所做的处理。

从字面上说,世家就是权力世代相传的家族。司马迁说,天子治理国家,离不开大贵族的帮助。这些大贵族,就像天上的二十八宿,拱卫着北极星;也像车轮上的辐条,都围绕着车轮的中心。

当然,秦始皇一统天下,这是中国社会的一个天翻地覆的大变革。从此之后,中国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权力世袭的大贵族了——真正的贵族,应该有自己的封地和军队,对皇权却并没有太强的依附性。所以 《史记》的世家,以《孔子世家》为界,前后是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文章。

《孔子世家》之前的世家,都是诸侯国的编年体历史记录,和人物传记的写法是截然不同的。但从《孔子世家》开始,世家大多就是些大人物的传,写到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只是附带提及而已。

汉代之前的情况,不在班固的书写范围之内,而汉代以来的世家,和列传却很难说有本质不同。举例说,萧何、张良、韩信是刘邦钦定的前汉三杰。按照《史记》的体例,前面两位是大功臣,所以是世家,韩信因为被安上了造反的罪名,就只能进列传。但假想一下,如果灭掉项羽后不久韩信就病死,那么就没有后来的事,以他功劳之大,也是要进世家的。这样偶然性就太强了。倒不如像班固这样,统一都是列传,省心。

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汉书》在体例上作了很多具体调整。

拿“本纪”来说,司马迁说,“上记轩辕,下至于兹,著十二本纪”,言下之意是,本纪的意义,在于提供一个从古到今的历史大纲,谁有资格立本纪,司马迁显然认为自己可以说了算。

所以《史记》的本纪,情况非常复杂。《五帝本纪》写传说中的五位圣王,夏商周三代,一个朝代作了一篇本纪。但接下来,秦国明明只是诸侯之一,却作了《秦本纪》;完整讲述秦王朝历史的一篇,因此没法叫《秦本纪》了,只好命名《秦始皇本纪》,可以这篇又明明是写到秦二世和子婴的。接下来,并没当过皇帝的项羽,被立了《项羽本纪》。然后汉朝开始,似乎是想要一个皇帝一篇本纪,但汉朝第二个皇帝汉惠帝刘盈,却没有享受到这项特权,而他的母亲吕后却得以立了本纪,汉惠帝在位那些年的历史,就写在《吕后本纪》里。

司马迁这么处理对不对好不好,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司马迁认为在他的历史书写中,自己拥有巨大的自主权。这么做显然也就对皇帝的权威不够尊重。

《汉书》也是十二篇本纪,西汉法统上得到承认的皇帝十二位(包括吕后),一个人一篇本纪。这么处理,不需要多么卓异的史识,却建立起了容易遵循的规范,尤其重要的是,非常安全。所以后世的史家,当然是学习班固。

4、大一统皇朝的存在感

班固的政治大局观,显然比司马迁强很多。

这首先体现在对制度史的书写上。司马迁是西汉人写西汉史,对西汉的制度,却并没有留下整体性的介绍,班固却在这方面做了卓越的工作,以至于有人说,《汉书》的精华,在十篇“志”。

《史记》的书,《汉书》的志,都讲制度。《史记》是通史,但八书关注的焦点,反而常常仅限于汉朝的某一项制度或政策;《汉书》是断代史,但正如钱穆所说,十志却是通史的眼光,一项制度,从古到今发生了如何的演变,《汉书》一路梳理下来,然后才讲这项制度在汉代的具体规程与应用。有通史的眼光和没有通史的眼光,写断代史时的分寸感自然大不相同。秦晖先生批评当今有些治断代史的学者说,他们常把历代的通例,当作自己研究的朝代特有的现象,于是发表一些大惊小怪夸诞其词的议论,班固就绝不至于如此。

举例说:《史记》有《封禅书》,《汉书》改为《郊祀志》,郊是祭天,祀是祭地,祭祀天地从来都是王朝最盛大的礼仪活动,封禅只是其中的一个子项目;《史记》有《河渠书》,关注焦点是汉武帝时代的黄河决口,《汉书》改为《沟洫志》,那就各项水利工程都可以囊括在里面。《史记》有《平准书》,这是《史记》中最精彩的篇章之一,讲述汉代各项经济政策的沿革,而《汉书》在此基础上,作了《食货志》,食是农业,货是商业,全面介绍、讨论经济史。

还有些志,是《史记》没有的,却也关乎国家的根本,或者具有重大学术意义。

如《刑法志》概述上古至西汉时期的刑法,尤其是点出汉文帝、汉景帝治国,虽然无为而治,却也高度依赖刑罚。比之《史记》强调汉武帝重用酷吏而美化文景时代,这种叙述无疑更接近历史的本来面目。

如《地理志》详细记自古以来的地理问题,诸如领土疆域、建置沿革、人口数量、形势风俗等都有涉及。要了解中国的政区地理,这是有空前价值的著作。

《五行志》搜集了各种五行灾异记录。以今天的视角看,固然属于迷信,但却是了解汉朝人思想观念的重要资料,何况从另一角度看,还保存了大量的自然史资料。

还有《艺文志》,这是汉代皇家藏书的总目,其中提到的书籍许多已经失传,我们今天要了解汉代的典籍状况,此文不可或缺。

《汉书》的表,特别值得强调其价值的,有百官公卿表,详细介绍了秦汉时期的官制。

研究中国古代史,有“四把钥匙”之说:即掌握年代、地理、职官、目录四种知识,才能打开古代史的大门。这四种知识,《史记》都零零碎碎有大量涉及,但没有系统介绍。《汉书》则直接把四把钥匙配给读者了。

有学者作过统计,《汉书》100篇,《史记》130篇中,在时间上有重合的,是《史记》74篇,《汉书》73篇,更具体说,是《汉书》中有61篇袭用了《史记》67篇的内容,但绝大多数篇章,《汉书》都会有所改动。

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点是,涉及到汉代重要的皇帝诏书、公卿上奏之类的文件时,司马迁往往喜欢用自己的话转述其内容,而班固写作《汉书》时,还能见到不少公文原件,所以他就更倾向于照录原文。从一般性的阅读体验说,《史记》的办法感觉更好;但从学术研究的角度看,则反而是晚出的《汉书》保存更多原始文献,因而也更有价值。因为转述总是不可避免带来一些语义的损失,甚而会有理解上的偏差。

还有些重要文件,《史记》没有提及,全亏《汉书》保存了下来。如汉高祖五年,刘邦击败项羽统一天下,“五月,兵皆罢归家”。《史记》只记了这么一笔,《汉书》却引用了刘邦关于复员军人待遇的诏书。显然,正是这项政策制造了一个庞大的军功受益阶层,把军人的利益和汉朝牢牢绑定在一起。从而稳定了人心,帮助汉朝平稳渡过了之后的一系列危机。可能是因为这道诏书没什么传奇性,司马迁完全没有注意,但班固却敏锐注意到它对汉朝的巨大意义,因此特意把它补充进来。

至于一般人物的传记中,“多载有用之文”也是《汉书》的一个特点。如同样是为贾谊立传,司马迁引用了《吊屈原赋》、《鵩鸟赋》等文学作品,《汉书》则补充了《治安策》。《治安策》是论述治国之道,特别切中汉初时弊,其中建议多被汉文帝采纳,论政治意义,当然比那几篇赋重要得多。

甚至一些小细节的处理上,《汉书》也体现出大汉制度的庄严整饬。介绍人物,总是一上来就会先提他的籍贯。胡宝国先生注意到,《史记》《汉书》的处理,却是不一样的。

《史记》显得比较随性:《陆贾传》:“陆贾者,楚人也。”称战国的国名。《彭越传》:“彭越者,昌邑人也。”昌邑是汉武帝时代才用的封国名。《晁错传》:“晁错者,颍川人也。”颍川是郡名;《张苍传》:“张丞相苍者,阳武人也。”又是县名……就是说,司马迁虽然是西汉中期的人,但仍保留着战国时期古今地名杂用,籍贯提法混乱的特点。

《汉书》就做了统一,一般都是“某某,某郡某县人”,把人精确定位成大汉行政区划中的一个点。

5、顶级官宣

汉明帝一读班固的书,就发现这人是宣传战线上的顶级吹鼓手。因为班固特别善于弘扬正能量,而且手法不做作,煽情不浮夸,看起来就是客观理性地叙述事件,实际上就能让你的思维,不知不觉跟着他的节奏走。

如写到汉朝开国,司马迁笔下的刘邦很复杂立体,可以从很多不同的角度来理解。当然这个形象也算不上坏,但从彰显大汉之伟大光荣正确的立场来说,却仍然还不够。

这就看出班固叙事的笔力了。比如他在萧何的传记里,补充了这样一个细节:

听说被项羽封为汉王,刘邦急了想找项羽拼命,周勃、灌婴、樊哙这些武将,也鼓励刘邦这么做。

只有萧何说:“称王于汉中虽然糟糕,不也比死强一些吗?”

刘季不甘:“怎么就一定死了?”

萧何说:“我们兵不如项羽多,也不如项羽精锐,这种情况下百战百败(意思是百分之百会失败),不是死又是什么?”又说:

《周书》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语曰“天汉”,其称甚美。

于是劝刘邦暂忍一时之气,到汉中后再积蓄力量反击。刘邦就听从了萧何的意见。

这个情节,美化了萧何,显得他特别高瞻远瞩,不愧为大汉的开国宰相;也美化了刘邦,显得他虽然会犯傻冲动,却终究能从善如流,这正是天命之子必须要有的素质;更重要的是,这段话还在不经意间,把“汉”这个名词伟大光辉的内涵给阐释出来了,天上的银河叫天汉,可见汉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名字。

直到今天,我们还不妨称大汉的军队,为银河战队。

楚汉相争后,刘邦用韩信开辟北方战场,漂亮的胜仗好像都是韩信打的,怎么凸显刘邦的领导人作用呢?《汉书》又有《史记》没有的内容。

汉军去讨伐魏豹,刘邦和刚从魏豹那边出使回来的郦食其有这样的对话:

刘邦问:“魏军的大将是谁?”

郦食其说:“柏直。”

刘邦说:“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是韩信的对手。他们的骑兵将领是说?”

“冯敬。”

“这人是秦将冯无择的儿子。虽然挺贤能,但还是不能挡得住我的灌婴。步卒将领又是谁?”

“项他。”

刘邦大喜:“不是曹参的对手,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段对话一加,刘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对敌方军情了如指掌,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气派就显出来了。

就是说,《史记》所写的刘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班固并没有都删掉。因为删改可能引起别人的好奇心,而且丧失人物的丰富性,刘邦的魅力反而会打折。班固的工作更多是加戏,把刘邦本来就高明的一面,写的更加光彩照人。

再譬如写汉武帝。李广难封的事,被司马迁写很容易让人觉得汉武帝不会用人。班固也没有说李广打仗不行,《史记》里李广那些勇猛过人的事迹,《汉书》也都保存着,但班固加了一封汉武帝给李广的信。

李广被免职期间,受到霸陵尉的羞辱,后来李广被任命为右北平太守,就请求把霸陵尉调到自己麾下,然后把人家处死。李广为此向汉武帝请罪,汉武帝就给李广回了一封信:

将军者,国之爪牙也。《司马法》曰:“登车不式,遭丧不服,振旅抚师,以征不服,率三军之心,同战士之力,故怒形则千里竦,威振则万物状;是以名声暴于夷貉,威棱憺乎邻国。”夫报忿除害,捐残去杀,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颡请罪,岂朕之指哉!将军其率师东辕,弥节白檀,以临右北平盛秋。

大意是:将军这个身份,是国之爪牙(即保卫国家的骨干力量),所以不必被一般的礼节所约束,重要的是在千里之外建立兵威。所以你摘掉帽子光着脚来向我请罪,并不是我所期待的事,还是统领你的军队,迎接右北平的秋天吧。

秋天是最利于匈奴骑兵作战的季节,所以“以临右北平盛秋”这句话固然很有诗意,却正是迎接最艰巨的战斗的意思。

即使最偏袒李广的人,大概也会觉得杀霸陵尉这事,飞将军确实做得不地道。可是你看汉武帝这个处理:第一,他宽恕了李广,可见他对李广还是很爱惜的;第二,他含蓄地谴责了李广,作为皇帝基本原则不能丢;第三,他对李广作了极其文艺而有力的勉励,达成“使功不如使过”的效果,真是最顶级的战前动员高手。

读过《史记》的《李将军列传》,再读《汉书·李广传》,你不一定会减少对李广的同情,但一定会增加对汉武帝的谅解。至于导致司马迁遭了宫刑的李陵事件,《汉书》的相关篇章,更是既充分彰显宽容,又牢牢把控导向,堪称值得宣传部门组织学习的范文了。

了解班固的特点之后,也就很容易弄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后世有士大夫情怀的史家,提起班固的为人,往往极为不屑,而班固若地下有知,却可以指着后世一部部正史说:“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毕竟,古代中国的文网语阱,大趋势是越来越严密的。嘴上夸两句司马迁容易,真的像司马迁那样写历史,却很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而班固虽然也结局不好,但无论如何,惨死狱中之前,他已经获得了很高的回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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