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阅：中俄战略合作只能是有限的
察哈尔学会国际舆情研究中心秘书长 曹辛
上周，乌克兰战局与俄罗斯问题仍然在国际舆论的关注度中居高不下。其中，上周二中、法、德三国领导人的视频峰会尤其引人瞩目，因为它象征着三国在乌克兰问题上协调出了共同立场，即支持通过外交途径解决俄乌冲突。
然而在实际操作中，实现上述目标并不容易。法、德作为欧盟的代表，需要在俄美之间保持平衡，不希望美国在能源和安全上完全支配欧洲；同时，欧洲至少暂时不能离开俄罗斯的能源供应。中国则更麻烦：一方面，中国需要摆脱因为与俄罗斯的战略伙伴关系、以及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问题上态度中立而可能面临的西方世界的集体孤立；另一方面，中国又要平衡好与俄罗斯的战略伙伴关系。
这一切都起源于俄罗斯。仅就这一点而言，中国与俄罗斯的战略合作就只能是有限的。而且中俄之间的利益差异远不止如此，二者在相当程度上甚至是对立的。中国必须做出重大调整。
中俄两国发展道路完全对立
事实上，中俄两国在确立各自国家发展方向后的这几十年里，两国所走过的发展道路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中国走上的是一条改革开放之路；而俄罗斯自普京以来，走上的实际上是一条恢复前苏联权益和领土的民族主义道路，而2月22日普京在侵入乌克兰之前做的长篇演说，实际上揭示出他是一个拥戴沙皇对外扩张路线的人，他的对外政策已经显而易见。普京的这一政策，同中国的国家利益是对立的。
就中国来说，中国这几十年执行的国内政策是对内改革，调动一切发展经济的积极因素，废除一切阻碍经济发展的障碍，一切围绕经济建设为中心。在对外开放方面，中国的改革开放是对全世界的开放，在具体实施过程中，依据的是邓小平表述的“首先是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开放”的路径，这是因为当时中国需要通过改革开放之路迅速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围绕上述根本路线，中国在外交上也是广交朋友，不结盟，不当头，不以意识形态划线，而是依据事情本身的是非曲折，决定中国的政策。除了曾经与越南发生的军事冲突外，中国这几十年来所奉行的基本上是一条与国际合作以发展自身经济的和平外交路线。
俄罗斯则完全不同。自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实际上走的是一条以捍卫和恢复前苏联权益乃至领土为主的民族主义道路，其间局部战争不断。在经济方面，在经济转型最初的混乱之后，普京走的是一条以出售能源、军火为主的政经道路，此外谈不上有改革开放的国策，即便在能源和军火出口方面，基本上也是从对外战略角度去制定相关政策并实施的，而不仅是单纯的经济路线。
从今年初的哈萨克斯坦事件开始，到出兵乌克兰为止，尤其是普京的乌克兰问题演说显示：他的整个对外政策思维实际上已经转向沙皇俄国传统的侵略扩张之路，就今年1月哈萨克斯坦事件乃至2月入侵乌克兰来说，实际上普京正在恢复前苏联的版图，或者部分恢复、确立势力范围。因此，普京的对外政策之路实际上是进取性和进攻性的，这和中国以防守为主的对外安全政策区别巨大。
普京之所以走上这条路，根本原因在于，正如笔者曾经强调的，苏共“二十大”以来苏联发展的历史背景，使得苏联或俄罗斯无法产生邓小平式的改革开放领袖及领导者团队：高级干部都被斯大林杀害了，中低层干部虽然苏共“二十大”后都解除了监禁或劳教，但由于当时赫鲁晓夫的非斯大林化在党内有很大阻力，这使他无法让这些被平反的干部回到领导岗位，这同中国在结束文革后领导干部普遍回到领导岗位，在后果上有着本质区别。这种深刻的历史背景，使得俄罗斯无法走上中国式改革开放之路。同时，由于普京长期无力发展国家经济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进取性的对外民族主义扩张就成为其长期执政的唯一合法理由。这一切决定了普京的对外政策具有不可逆的特性。
普京对外政策的上述特性，决定了其在地缘政治上与中国国家利益的对立。仅从普京恢复或部分恢复苏联版图而言，今年1月俄罗斯在哈萨克斯坦的行为，充分显示了普京实现此目标的坚定意志和抱负。但是，普京在中亚地区的行为客观上直接威胁中国的国家利益，具体包括：中国在中亚的能源通道会因为俄罗斯对中亚的实际控制而间接地变得不可控；中国“一带一路”在中亚陆上通道的安全，也变得难以操之在我，至少是增加了不可控因素。
就当前局势而言，俄罗斯面临进攻乌克兰首都基辅等城市的前夜。无论战局如何，中国如果不迅速调整政策，恐怕都会深陷困境，包括被西方集体孤立乃至制裁。而且，供中国调整政策剩下的时间，中国无法自行控制，基本上受到俄罗斯进攻进程的控制。不过正常情况下，也就是一两周时间。当俄罗斯快速攻下基辅，引发西方恐惧时，中国问题就会被美欧提上议事日程；或者作战双方发生重大伤亡，以及对东正教具有重要文化意义的城市基辅遭到重大破坏时，对中国的围攻和制裁发生的几率也会较大。与俄罗斯结盟或者中俄结成战略性合作关系，确实是一把副作用很大的双刃剑。
必须明确界定战略利益交汇点
中俄关系自中国江泽民时代开始，至今已30余年，历史背景和两国政策都已发生重大变化，需要顺应时代给予调整的时刻已经到来。而且，根据俄罗斯的现状，这种调整刻不容缓。
就时代变化的背景来说，俄罗斯已经非常明确地走向了沙皇对外扩张的进取道路，而且经过普京时代国际能源价格的上涨，俄罗斯的经济实力也已有所增强，这为它恢复前苏联的荣耀提供了一定的经济基础。除非遭遇重大挫折，普京一定会沿着这条既定道路走下去，这是他延续执政合法性的唯一依据。而中国经济总量已经跃居世界第二，对外政策上也开始走向进取性，并在精神上“平视世界”，但同时，中国经济已经与世界连为一体，无法离开国际合作而仅靠自身来发展。同样，除非发生重大变化，中国也很难改变上述政策路线。如此，中俄当下除了在中亚、“一带一路”和能源通道等部分地缘利益上相互冲突外，两国间因发展道路不同引发的利益上的深刻冲突显而易见。
笔者认为，当下必须首先清楚界定中俄利益的交汇点，并围绕其展开战略合作。这个利益交汇点必须是具体的而不是含义不清的；而且对双方共同利益不宜无端放大或扩展。如果按照这个选择，除经济合作外，中俄间战略利益最主要的交汇点就在一点：中俄两国自身的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不能无端受到外部主动侵犯。如果两国中一国出现上述情形，另一国应该给予盟国般的合作与配合，但这不包括一国主动向外部发起攻击。笔者认为，除此之外，两国战略利益的其他交汇点不易界定，或者不属于必选项或最重要项，可以暂时搁置。
上述原则，应该首先应用到当前乌克兰事件中去，并不宜再拖，否则届时中国必然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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