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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M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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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阅:俄乌战争,从闪击战到消耗战

孙兴杰

无谓地消耗时间,走不必要的弯路都是力量的浪费,因而是战略所不容许的。更重要的是应该记住,一般说,进攻的唯一优点几乎只在于揭开战争序幕的出其不意。突然性和不断前进是进攻的最有力的两个翅膀,尤其是在以打垮敌人为目标的进攻中,它们更是不可缺少的。

——克劳塞维茨:《战争论》

俄乌战争,是二战结束以来欧洲爆发的首次大规模的常规战争,如同历史剧的重演。俄军对乌克兰的所谓“特别军事行动”从闪击战变成了骑虎难下的消耗战。这场战争之所以引人关注,并非战争模式有了突变与创新,而是战争的“返祖”。在以往的战争史、战争理论的著作中,我们几乎能够找到对俄乌战争的理解,尤其是伟大的战争理论家克劳塞维茨的著作。克劳塞维茨经历过拿破仑战争,尤其是入侵俄国的战争,他在《战争论》的篇末得出的结论是:“像俄国这样的国家,只有利用它本身的弱点和内部的分裂才能使它屈服。为了打击这个政治上薄弱的地方,就必须震撼这个国家的心脏。拿破仑只有通过强有力的打击到达莫斯科,才有希望动摇俄国政府的勇气以及人民的忠诚和坚定。他希望在莫斯科缔结和约,这是他在这次战局中可以提出的唯一合理的目标。”

克劳塞维茨的认识与人们所认为的俄罗斯缺乏安全感,需要不断扩张建立缓冲区的观念大不相同。拿破仑、希特勒的大军入侵俄罗斯,最终被俄罗斯超大空间所淹没,而沙皇尼古拉一世在主动出击的克里米亚战争中自杀。俄罗斯在欧洲的战略传统究竟是需要不断扩张,还是善于防守呢?俄乌战争是俄罗斯的主动出击,但远没有达到苏德战争时的“闪击”效果,开战三四天之后便转入了消耗战,乌东地区的冲突随着俄军的大举进攻上升到战役、战区,甚至战略的层面。在战争的迷雾之下, 决定胜败的不只是武器,还有士气、民族精神以及外交战略。

俄乌战争到了第二周,便呈现出比较清晰的轮廓了。欧美俄乌四方形成了复杂的博弈关系,由此也框定了战争的场景、逻辑,甚至是进程。俄军的闪击战在两三天内便“闪崩”,而陷入了愈加艰苦的消耗战。俄军的“特别军事行动”变成了乌克兰的卫国战争,战争的性质已然发生变化,战争的形态也越来越朝着“绝对战争”的方向演变。

第一,俄乌战争会不会是第三次世界大战?这是俄乌战争爆发之后,举世瞩目的大问题,尤其是在俄罗斯升级核战备等级之后,核毁灭的恐惧再次成为热门话题。俄罗斯是核大国,北约是核同盟,乌克兰并非北约国家,只要战场限制在乌克兰境内,就没有第三次世界大战。战争爆发之初,俄罗斯升级核战备,法国外长同样发出了核威胁,原因在于两大核力量之间尚未形成共识。“冷战”期间,美苏在欧洲地区形成了基本的战略稳定,其中的逻辑在于,美苏两国形成了确保相互摧毁的局面,而美国和北约以战术核武器与苏联的常规军事力量形成大体均衡,欧洲因其常规军事力量的弱势而依赖于美国的战术核力量,由此维持大西洋安全共同体内部的稳定。如果欧洲常规军事力量能够与苏联形成平衡,那么欧美关系就会出现动摇或者裂痕。俄乌战争也形成了类似的均衡:美俄之间的核威慑的稳定没有因战争爆发而出现颠覆性变化,在俄罗斯升级核战备之际,美国没有做出对等回应,反而推迟了导弹试射:乌克兰经受住了俄军首轮突袭而显示出了强大的抵抗力,依靠欧美提供的大量军事援助,主要是防御性武器的支持,乌军与俄军有可能进行持久战、消耗战;乌军依靠美国及北约的武器、情报、后勤等可以抵抗俄军,但又不足以压倒俄军或者将俄军打败;战争爆发之后,北约空前团结,欧洲国家的防务支出急剧增加,但美国对北约的控制反而进一步强化。在这样的均衡态势之下,俄乌战争基本会限制在乌克兰境内而不会扩大。

第二,关乎北约与俄罗斯是否发生冲突的关键是北约东翼国家。乌克兰在北约东翼国家与俄罗斯之间,乌克兰倒向哪一边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对于俄罗斯来说,乌克兰若加入北约,意味着北约将俄罗斯封堵于大陆,反过来,俄罗斯如果占领乌克兰,那意味着北约东翼国家尤其是波兰、罗马尼亚等国与俄罗斯直接接壤。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引用了波兰总统卡钦斯基在2008年的一句话:“我们非常清楚:今天是格鲁吉亚,明天会是乌克兰,后天就会是波罗的海国家,然后,也许我的国家——波兰的时机就会到来。”由此可见,北约东翼国家与俄罗斯之间是恐惧感是相互的,尤其是波兰这样的与俄罗斯有“世仇”的国家。乌克兰东部已经成为战场,而西部则与波兰、匈牙利、斯洛伐克、罗马尼亚等北约国家相接。这意味着北约向乌克兰提供武器弹药的通道完全是开放的,除非俄军轰炸北约国家的交通线、运输线。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在3月9日表示:“北约各国有权提供军事装备给乌克兰进行自卫,而俄罗斯不能错判情势攻击补给线。如果对任何北约盟国车队发动任何攻击,都会触发北约宪章第五条。”换句话说,如果俄罗斯空袭波兰等北约国家的运输车队,视同对波兰开战,必然也就触发了北约第五条。在此之前,北约就是否以及如何向乌克兰提供米格-29战机而发生了矛盾,美国同意波兰将二手米格给乌克兰,但波兰则提出将米格交给美国来处理,谁都不想“亲手”将这些飞机给乌克兰。只要北约和乌克兰之间的交通线是安全的,北约就可以向乌克兰源源不断地提供武器。俄军可能会轰炸乌克兰西部的机场、军火库、运输线等,但是否会直接攻击北约国家的运输车辆,是个焦点。

第三,俄乌战争是否结束取决于俄罗斯能否找到一个比较体面的台阶退出。俄军的闪击战已经失败,乌克兰已经进行卫国战争的动员,而北约会根据战争的情势向乌克兰提供相应的武器。俄罗斯宣布已经摧毁了乌克兰2000余处军事设施,完全掌握了乌克兰的制空权,但乌军仍然击落了俄军多架各种型号的战机。另外,俄军的坦克、装甲车等也频频被击毁,这足以说明北约国家向乌克兰提供的军事援助对俄军现有武器及其作战模式形成了强有力的抵制。美国军事专家认为,俄罗斯会对乌克兰的大城市进行无差别的轰炸,甚至使用战术核武器。从越来越清晰的博弈态势来看,北约,尤其是美国向乌克兰提供的军事援助随着战争态势的发展而面临挑战。美国国会向乌克兰追加136亿美元的援助,具体内容没有披露,但乌克兰大概率会成为美军新式作战系统的试验场。俄罗斯是否会进一步升级战争,将“杀手锏”的武器系统全面投入战场,还有待观察。俄罗斯一年的军费开支大概是400亿美元,而乌克兰获得的各种军事援助也有上百亿美元,而且背后所依靠的是北约这个军事机器。俄乌战争也是北约与俄罗斯的战争,战争中至关重要的后勤、情报,乌克兰得到了北约强有力的支持。有外交官就指出,美国人已经与乌克兰进行强有力的信息和情报共享。乌军要进行反攻,也并不容易,但俄军要打垮乌军,也几乎不可能。选择在合适的时间点上结束战争,在当下情势之下,俄军还有退出的机会和自由。

第四,俄乌战争带有强烈的“文明冲突”色彩。战争爆发之后,泽连斯基总统便签署法令,允许国际志愿者进入乌克兰作战,随后有近两万人到乌克兰战场作战。这些志愿者并非平民,大多是退役军人或者有作战能力的军人。这支国际部队的人员来自几十个国家,但反俄、反战是基本的底色,俄乌战争激起了关于战争是否正义的讨论。与之相对的是,俄罗斯也有国际志愿者。3月11日,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向普京报告:中东有1.6万名志愿者准备与俄罗斯支持的部队参与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进入乌东顿巴斯地区作战。普京说:“如果你看到有这些人出于自愿,而不是为了钱,想要来帮助生活在顿巴斯的人们。那么我们必须给予他们想要的东西,并帮助他们到达冲突地区。”在此之前,普京调集车臣军队入乌作战,现在从中东(大概会是叙利亚)引进外军。乌克兰战场又多了一个纬度,本来俄乌战争是“兄弟阋墙”的内战,现在已经变成了带有强烈文明和宗教色彩的战争了。

克劳塞维茨不断强调战争的“政治属性”,要在政治的框架之下去理解战争。他说:“我们首先应该根据由政治因素和政治关系产生的战争的特点和主要轮廓的概然性来认识每次战争,而且时常——在今天,我们甚至可以说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必须把战争看作是一个各个部分不能分离的有机的整体,也就是说,各个部分的活动都必须汇集到整体中去,并从整体这个观念出发。”而所谓的政治就是“一切利益的代表”。克劳塞维茨没有深入讨论哪些是利益属于政治,但他排除了“统治者的野心、私利和虚荣”。以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视野来审视这场战争会发现,俄军的“特别军事行动”几乎具备了战争的全要素。

第一,战争的本质是政治意志的较量,克劳塞维茨强调,战争的目标就是要打垮敌人。如何才能打垮敌人?会战是非常重要的形式,但是战场并非擂台,而是非常复杂的空间,需要寻找敌人的“重心”,或者是主力部队,或者是重要的政治中心,抑或是核心的盟国。出其不意的突然性以及连续不断的进攻,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战争的目标。克劳塞维茨的设想在二战期间的“闪击战”中得到了实践。这次的俄军攻势似乎也由此计划和目的,十几万大军兵分三路,进攻乌克兰,以小时计来完成打垮乌克兰军队的任务。普京所强调的“非军事化”、“去纳粹化”的目标只有在打垮乌克兰军队和政府,颠覆乌克兰政府的情况下才能实现。俄军的攻势并没有如期达到目标。现在来看,俄军的失误在于:第一,没有明确进攻的“重心”在哪里,是乌克兰的主力部队,还是首都基辅,抑或是泽连斯基总统及其团队;第二,有限的军队分散在三个不同的攻击方向,没有形成强大的进攻优势;第三,乌克兰军队的抵抗力超出俄军的预估,大纵深穿插合围变成了分兵突进,孤军深入,战争爆发半个月之后,俄军只占领了赫尔松,对基辅的合围还没有完成。

第二,俄军进攻的目标和战场情势出现了严重的背离。克劳塞维茨着重分析了战争过程中的摩擦和阻力,大兵团作战在每个环节都会出现摩擦和阻力,跟演习完全不一样。俄罗斯在开战后半个月之内,作战目标多次调整。战争是政治的手段,而根据战场情势来调整目标,这并非灵活,而是重大的误判。开战之初,俄军的目标就是打垮乌克兰政府和军队,尤其是普京总统在开战前的电视讲话,俄军的行动俨然是对乌克兰这个不听话的小兄弟的“惩罚”。四天之后,2月28日俄乌首轮谈判举行,虽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成果,但俄罗斯无条件与乌克兰进行谈判;到了3月3日,双方举行第二轮谈判,双方开始讨论人道主义援助的问题。在此期间,普京总统表示,俄军的“特别军事行动”正在按照计划完成,并且威胁乌克兰,持续的抵抗之下,不能保证乌克兰国家地位的存在。值得关注的是,在双方第三轮谈判之前,各自立场都有所调整,泽连斯基表示可以接受非北约的方案,也就是乌克兰不加入北约,俄罗斯方面则悄悄地放弃“非军事化”“去纳粹化”的要求,而是集中于顿巴斯地区和克里米亚半岛的主权。换句话说,半个月时间内,俄军的战争目标已经发生了根本性调整,从打垮乌克兰政府和军队变成了占领乌克兰部分领土。

第三,从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之后,俄罗斯突破了多个胜利顶点,但2月24日战争爆发之后,俄军已经越过了胜利的顶点。克劳塞维茨提出,“胜利者不是在每次战争中都能彻底打垮敌人的。胜利常常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有一个顶点。这是大量经验所充分证明了的。”胜利是一方优势资源的集中体现,但如何将胜利固定下来,并且变成战后秩序的一部分就是关键。俄罗斯在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半岛并且将乌东顿巴斯地区“问题化”。在俄军强大的军力优势之下,乌克兰不得不接受现状,西方做出的是比较有节制的经济制裁,但被俄罗斯视为软弱无能之举。克里米亚半岛并入俄罗斯是普京和俄罗斯一个胜利的顶点,如同股市“追高”一样,俄罗斯越来越依赖“小战争”(或者说“特别军事行动”)来实现自己的目标。从2020年年末开始,俄军在俄乌边境进行大规模军事演习,对乌克兰和西方形成了心理威慑。这一准战争的操作,在俄罗斯向北约和美国提出三条核心诉求并且迫使北约、美国、欧安会与俄罗斯进行谈判时也达到了胜利的顶点,至少让俄罗斯和普京满足了世界大国地位的心理需求。在美国散播俄乌于“2月16日开战”的消息,而俄军提前一天宣布“完成预定演习”而撤军时,俄罗斯越过了胜利的顶点,亦即对乌克兰开战所形成的威慑已经衰竭。普京退而求其次的做法是在2月21日宣布承认顿巴斯两共和国的独立和主权,这一操作是克里米亚半岛事件的重演,以“维和”名义逐步蚕食顿巴斯地区,建立俄乌之间的缓冲区,而此举又不太可能让欧美团结起来,美国政府再三犹豫之后才将俄军的行动定义为“侵略”。这一天应该是俄罗斯“混合战”在乌克兰问题上的最高胜利点。对于决策者来说,识别胜利的顶点并且“见好就收”是至关重要的,越过的胜利顶点,就是局面的转折点。如克劳塞维茨所告诫的,“超过这个目标的努力不仅是力量的无效的发挥,不再带来任何成果,而且是力量的有害的发挥,会引起敌人的换季,根据极为普通的经验来看,敌人的这种还击往往会产生非常大的效果。”换句话说,2月24日的战争是俄罗斯胜利制高点,俄罗斯在此前所积累的“小胜利”难以经受住这次局势转换的巨大冲击。战争如果脱离了政治框架,甚至操纵政治目标,造成的结果将是巨大的失败。

第四,俄乌战争给乌克兰造成了巨大损害,却是乌克兰国家构建和锻造的转折点。普京的电视讲话显示,乌克兰政府腐败无能,不得民心,俄军的闪击战,可以在不占领乌克兰领土(至少不是长期占领)的情况下扶植亲俄政权。而开战之后三四天就显示出,泽连斯基已然成为卫国战争总统,反抗俄军入侵、保卫领土和主权完整、捍卫乌克兰人的自由,成为俄乌战争的性质。民族之战改变了战争的形态,一如克劳塞维茨所论述的,“自从拿破仑出现以后,战争首先在作战的一方,尔后又在另一方变成了全体人民的事情,于是战争获得了完全不同的性质,或者更正确地说,战争已十分接近其真正的性质,接近其绝对完善的形态,战争中作用的手段已经没有明显的限制,这种限制已经消失在政府及其臣民的干劲和热情之中。”俄乌战争中出现的悖论在于:俄罗斯认为与乌克兰是一家人,没有承认乌克兰的主权合法性;但另一方面又承认顿巴斯两共和国的主权,要求乌克兰承认俄罗斯对克里米亚半岛的主权。乌东地区主要是俄语居民,但并没有出现当地居民夹道欢迎俄军的场面,被围困的乌克兰居民通过人道主义通道向西去了欧洲,而没有去俄罗斯、白俄罗斯。在卫国战争的叙事之下,泽连斯基的妥协空间也有限,在俄乌两国外长会晤之际,泽连斯基表示说,自己的目标是结束战争,也准备好采取一些措施,做出一些妥协,但妥协不能背叛国家。如果泽连斯基满足俄罗斯的领土要求,他的合法性基础也就没有了。在战火之下,数百万乌克兰人流离失所,无论俄语居民还是非俄语居民都是乌克兰人,尤其是妇女儿童的死伤场景,无疑会激发仇恨的情绪,这种情绪形成的国土认同感已经重画了俄乌之间的边界。

在本文写作之际,普京与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会晤时表示说,俄乌之间的会谈取得了一些进展,如果西方国家采取行动解决莫斯科关心的问题,冲突就可以结束。至于俄方的要求是什么,双方如何谈判,普京没有透露太多。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对国民讲话中表示,乌克兰正在迎来战略转折点。虽然俄乌双方在外交谈判上表现出了一些积极迹象,但战场形势未见缓和,俄军加强了对基辅、马里乌波尔等城市的攻势,如果俄军在战场没有重大突破,在谈判桌上就不可能实现自己已经缩水的目标。德国战争史学者德尔布吕克提出了歼灭战和消耗战两种不同的战争模式,歼灭战略就是西方战争中所追求的会战,消灭敌人大量有生力量,取得决定性胜利,但在不同的战争条件下,歼灭战未必能够奏效,而转入消耗战,也就是持久战,是意志力和耐性的考验。俄乌战争已经从闪击战(歼灭战)变成了消耗战、持久战,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转折呢?

第一,战争需要充分考虑到时间的维度,闪击战的核心要义在于在足够短的时间内积累起巨大的优势,但是,时间一旦拉长,闪击效应就被迅速消耗。俄军的首轮攻势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俄军的攻击的确取得了出乎意料的“突然性”,但后续攻势乏力,没有打垮乌军,反而激起了乌克兰反抗的意志,同时暴露了俄军存在的诸多短板和缺陷。如德尔布吕克所言,“凡是战略,第一条自然原则就是要集结兵力,寻找并击败敌军主力,接着乘胜追击,直到失败者屈服于胜利者的意志,接受胜利者的条件,最极端的情况就是占领敌国全境。这种战争行为的前提是优势足够大。所谓足够,可能只是足以赢得第一场大捷,但还不足以占领敌国全境,甚至只能围攻敌国首都而已。”俄军遵循的是歼灭战略,但从技术装备、战术、战役推进、战区等多个层面远没有形成歼灭战的效应。事实上从首轮谈判之后,俄军就不得不转入消耗战,也如德尔布吕克所论述,“另一种可能的情况是双方旗鼓相当,从一开始就预期只能取得有限的战果。一方可能觉得彻底击败敌方的希望不大,不如用尽各种手段疲敝敌方,令敌方最后宁愿接受胜利者的条件。”在消耗战略之下,乌克兰更有条件拖住俄军,赢得比较理想的谈判局面。于乌克兰而言,山河破碎,已经无路可退,而随着战事升级,俄军较体面地“退出”的机会也越来越小。战争的进程并非线性,也不可能计划好,是充满偶然性的过程,对抗性力量的交汇与转化是战争中的常态。

第二,从技术和装备来看,俄军发动的进攻没有体现出最新的军事技术的发展,而是机械化战争的“返祖”。在战争之前,西方媒体认为,俄军发动进攻的重要指标是对乌克兰发动网络攻击,瘫痪乌克兰的通讯指挥系统,但俄军首轮攻击主要是较少量的导弹袭击、空降兵以及坦克集群的攻击。乌克兰军队依靠“标枪”反坦克导弹、“毒刺”防空导弹等单兵作战武器重创俄军的先头部队。乌克兰总参谋部的数据显示,开战两周左右,乌军已经摧毁了2593件敌方装备。这些装备被指包括58架飞机、83架直升机、363辆坦克和1205辆装甲战车。该网站估计俄罗斯在与乌克兰的战争中损失的所有设备已成本超过51亿美元。俄军的武器装备似乎还没有完成信息化改造。乌克兰军队经过西方的武装和训练,实力有了大幅度提升,俄乌之间的军力差距已经不能简单地用数量来衡量了。十年来,俄军进行的改革以及武器装备的换代似乎没有缩小与西方国家的距离。在乌克兰战场,俄军技术装备的缺陷暴露无遗。

第三,特种作战并非俄军的专长,乌克兰的地形平坦,但城市已经改变了战场环境,俄军的武器装备不适合城市空间的作战,而无差别的大规模轰炸未必会取得胜利。从海湾战争开始,精准制导武器成为战争中的杀手锏,开战以来,俄军发射的精制导弹极为有限。对基辅、哈尔科夫等大城市的围攻,几乎重演了二战期间的城市围攻战,不排除俄军继续拿下乌克兰的大城市,但这些城市几乎会沦为废墟,即便如此,俄军攻下这些城市又有什么意义呢?如克劳塞维茨所言,不要偏离战争的目标。即便占领基辅,能够增加俄罗斯在谈判桌上的筹码吗?俄军分兵突进,对乌克兰东部形成大范围的攻击面,其后勤补给线也成为俄军最脆弱的部位。从西方媒体所披露出的俄罗斯长达几十公里的运输线的照片就可以推测,乌军对俄军的动向应该是掌握的,相比之下,乌军的后勤补给效率或高于俄罗斯。

第四,乌克兰已经成为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的“战区”。北约和俄罗斯在两个方面的“默契”基本框定了乌克兰战区的范围:美国一再强调不派兵入乌作战,以免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俄罗斯在升级核战备等级之后,没有再发出核恐吓。这意味着乌克兰战区的战争会大体在常规战争的水平,俄军有可能会提前破坏乌克兰西部的交通运输线、机场、武器库等,以免届时直接攻击北约国家的运输车队。如战略专家勒特韦克所言,“消耗战是一种拼工业实力的作战方式。这种方式仅仅把敌人当作一系列目标来处理,通过优势活力和物质力量的累积效果最终摧毁所有的敌方目标,取得胜利,除非敌人退却或投降终止这一过程。”对俄乌两国来说,这场战争已经变成了意志的较量,消耗的是生命、财富,还有俄罗斯的军事实力与声誉。乌克兰人民流离失所,家园尽毁,而俄罗斯此战之后十年来积累的军事的威慑力也一朝毁灭。

第五,战争是危险的,也是疲累的,决定战争局面的不只是武器装备的物质力量,还有精神力量,包括统帅才能、军队士气、民心向背等。克劳塞维茨说:“要使一次战争完全同政治意图相符合,而政治又完全同战争手段相适应,如果没有一个既是政治家又是军人的统帅,那么就只有一个好办法,只好使最高统帅成为内阁的成员,以便内阁能参与统帅的主要活动。但是,只有当内阁即政府就在战场附近,从而不必费很多的时间就能决定各种事情时,这才是可能的。”当然,现在的通讯手段已经让统帅可以直接指挥一线军官。但泽连斯基身在战区,而普京还是远程指挥。泽连斯基已经成为战时总统,卫国战争的统帅,是否还在基辅已经不重要了。不排除基辅被俄罗斯攻下之后,泽连斯基在乌克兰西部城市坐镇指挥,而他已经成为反俄统一战线的“一线指挥官”。他在欧洲议会、英国议会的演讲效果奇佳,而专业演员出身的泽连斯基把“战时总统”的形象演到了极致,胡子拉碴、身着作战服,略显疲惫但神态坚定,这完全符合战火之下的统帅形象。泽连斯基与乌克兰,以及乌克兰背后的大后方的网络是完全连接在一起的。相比之下,普京还没有进入“战争”的场景,还在“特别军事行动”的计划之下,是否要按计划完成这一行动,除了普京自己之外,没有人知晓。泽连斯基以保卫乌克兰来鼓舞士气,也可以承认战争给乌克兰人造成的创伤,承认战争期间的疲惫、不耐烦,甚至沮丧的情绪,而普京似乎找不到与之对应的鼓舞人心士气的理由。在与卢卡申科会谈时,两位总统谈到了“苏联时代”。普京说:“苏联一直生活在制裁之中,但它仍然能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奇怪的是,普京发动“特别军事行动”的深层次原因就是苏联时代造成的,至少他认为苏联是俄罗斯帝国的巨大挫折。俄罗斯不再提及推翻乌克兰现政府,而乌克兰也不再谋求加入北约,那现在俄军作战的目标只是克里米亚、顿巴斯的领土要求,战争岂不是变成了纯粹的领土争夺?俄军占领基辅就是为了迫使乌克兰割让领土?

写作至此,突然有了莫名的“荒谬感”,数百万人的灾难,居然没有很“硬”的理由。历史学家对19世纪的克里米亚战争的评价是,既没有必要,也没有用。不知道后世的历史学家如何看待这场俄乌战争?

(注:孙兴杰,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教授,出版《“东方问题”与巴尔干化的历史根源》,中央编译出版社,202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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